“看運氣吧。一刻之間若找不到避雨的地方,你我就要變成落湯雞了。”
校尉這才注意到天色已變得極為沉暗,墨黑的烏雲遮住了星月。空氣中隱隱傳來泥土的腥氣,一場大雨正在山中醞釀。此刻決不能走回頭路,因為來路之上並無人家,只得繼續向前碰碰運氣。好在剛出山坳不久,便看見一處亮著燈火的大宅,孤零零地坐落山中。與此同時,瓢潑大雨已經傾瀉下來。兩人顧不得許多,連忙催馬來到宅門前。片刻工夫衣裳均已溼透,甚是狼狽。跳下馬來,尉遲方直奔宅門,剛要拍門,卻被李淳風拉住了。
“稍待。”
定睛看去,大門竟然是生鐵鑄成的,黑沉沉的沒有任何裝飾。門口掛著一雙白燈籠,上頭用黑墨寫著“懷”字,在風雨中飄搖不定。門上有一個烏黑的手印,比普通人手掌大了一倍,內中杳無人聲,看起來相當詭異。
“奇怪,這山中怎會有這樣孤零零的莊子?”
“嗨,管它,進去再說。”
上前叩動門環,敲了半晌卻沒有應聲。暴雨傾盆,滿世界都是雨水的聲響。尉遲方正要張口叫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先探出來的是一個白紙燈籠,爾後,搖曳不定的光線下出現了一張老人的臉。尉遲方陡然吃了一驚:那人白髮凌亂,只有一隻左眼,整張臉上全是燒傷的疤痕,看不到一處完好面板,在燈光下顯得分外可怕。
但此刻也容不得多想,他當下拱手道:“過往客人迷了路,想要借宿一晚,還請老人家行個方便。”
老人看了看兩人,一言不發。砰的一聲,門又關得嚴絲合縫。尉遲方不禁瞠目結舌。唐風渾樸,留宿客人往往視為理所當然,斷無不容之理,老人的態度甚為失禮。正躊躇間,門卻再次開啟。老人指了指手中燈籠,打了個“跟我來”的手勢,便徑直往裡去了。
暗淡的燈籠光在前頭搖晃著,穿行在迴廊之下,曲曲折折也不知走到了哪裡,莊中地盤竟是出乎意料地寬廣。天色已晚,偌大的地方並無一絲燈火,四周什麼也看不見。
老人腳步甚為遲緩,有一條腿是跛的,竟然是個殘廢的啞巴,兩人只得跟在他身後慢慢行走。終於,他停在一處偏房前,依舊一言不發。校尉推門走進去,地方倒寬敞,也有一張竹榻,卻積滿灰塵,看起來已有很久沒有用過。正要致謝,門卻在身後猛然關上。尉遲方心中一驚,推門望時,燈籠已隱沒在黑暗中,不見了老者的影子。
“這這人真古怪!”
“嗯。”
身邊同伴漫不經心地應著,手中引火木亮起,點燃了桌上一根燒剩半截的蠟燭。溫暖光線使得這冷清的屋子有了活氣。
“李兄,不覺得這地方透著邪氣嗎?”校尉不死心地碰了碰李淳風,後者已經將溼透的外袍脫下來,掛在窗欞上,看情形大有既來之則安之的意思。
“邪氣?”
“是啊,那老人的模樣還有,山坳之中怎會有這麼大的莊子”
“你我只是留宿,管主人家做什麼?”李淳風打了個哈欠,道,“尉遲不累,我可倦了。”
正要除靴,神色忽然一動。雨聲此刻已經小了許多,順著風傳來兩聲似有似無的嗚咽。在這樣的夜中聽起來,分外令人毛骨悚然。
“李兄,你聽!”
“嗯。”酒肆主人和衣臥下,含糊不清地說,“睡吧。”
“可是明明有人在哭”
“那也不關你我之事。”
“咳”尉遲方剛想說話,眼角瞥見窗欞上有個黑影,似乎在向內窺探,頓時神經緊繃起來,大喝一聲:“誰?”
寂靜無聲,連忙推門出去,四下張望。雨已停了,黑沉沉的什麼也沒有,彷彿剛才只不過是自己幻覺。就在這時,校尉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一個虎跳轉身,才發現那人是李淳風。
“你在幹什麼?”
“李兄!剛剛這裡似乎有人!”
李淳風望了望門外,順手拿起衣袍披在身上,又取過桌上蠟燭:“走吧。”
“去哪裡?”
李淳風嘆了口氣:“倘若不陪尉遲一探究竟,只怕你今夜都要疑神疑鬼,害我難以安枕。”
四周安靜之極,連犬吠蟲鳴都沒有,除了遠處一線光亮,更看不到絲毫活人居住的跡象。逐漸接近光線來處,卻是一座祠堂。門前也掛著兩隻白紙燈籠,大門虛掩,頂上有斑駁的“懷氏宗祠”四個字,光線便從門縫中射出來。試著推了一下,轉軸處極不靈活,似乎常年不曾開啟,當下用些力氣,將門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