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物,還是留在你這裡較為合適。小心收藏吧。”
拂雲伸手接過紅繩玉佩,眼淚突然一滴滴落下,驀地回過頭,不讓李淳風見到。
“他他”
“不必難過。生死有命,你也只能救他一次。”
“他是怎麼死的?”
避而不答,酒肆主人只是說道:“從死狀來看,生前未受痛苦。”
一時間二人一片靜默,拂雲望向荷池,微風吹拂她頸後柔發,數綹青絲在白得耀眼的肌膚上飄動。
“承義是舅父最小的兒子,聰明淘氣,舅父對他極其疼愛。我看著他長大,將他當親弟弟一樣迴護。出生之時抓周,正被他抓著這玉佩,因此按照習俗賜他作為護身符。那天,他和往常一樣到我府中玩耍”
她口中的舅父便是隱太子李建成,李承義為建成幼子。李淳風默不作聲,拂雲續道:“左武衛大將軍突然闖府,我這才知道知道舅父和三舅已被殺,承道、承明幾位表兄全都死去了。可承義他他只是個孩子只知道偷摘我的荷花,跟小鳥、小兔子玩耍,要不就纏著我彈琴給他聽”
她轉過頭來,一雙眼直視李淳風,眸中全是哀愁憂慮之色。
“信我,他沒有謀叛,也決不會對今上不利。”
“我相信。”
沉靜安撫的口吻令拂雲情緒稍稍平復:“那時我什麼也顧不上,只想保全他的性命。正好府中新進了一名小童,年齡身材,甚至臉型和承義都極為相似,於是,我讓他二人調換了衣裳然後”
語聲再次急促,當日情景如同再現眼前。
“府邸已被弓箭手層層包圍,那孩子一出門,便有無數箭簇對準了他他們他們把他當成了承義那可怕情景,我到死也不會忘記”
靜靜聽著,李淳風不發一語。見對方再度沉默,女子心中不知為何,竟有忐忑不安之感。
“李兄,你是否覺得拂雲錯了?”
“不。”
這一聲簡短,回答得很快,卻久久沒有下文。一直到兩人間的沉默變得有些難於忍受之時,李淳風才再次開口:“昉熙說你殺弟求榮,那時我便知道此事絕不簡單。你能保守秘密,且不惜為此承擔汙名,實為難能。只可惜,仍然是造化弄人。”
“造化弄人?”
“你還記得那小童是誰引進府中的嗎?”
拂雲回憶了一下:“是馮嬤。對,她有一個遠房表親家的孩子要尋些事做,我向來信任她,便允准了。”
“這就是了。如果沒有猜錯,這孩子並不是什麼遠房表親,而是馮嬤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什麼?!”
“為人母者對子女總有牽掛之心。她所以冒著風險將孩兒帶入府中,只為留在身邊,朝夕照看。這也可以解釋她為何恨你,因為你正是她的殺子仇人。昉熙得知這段隱情,便利用她將木人放入食盒,為自家少主報仇。不過,馮嬤雖然恨你,對你還是存了一份情,因此在計謀失敗,又發現自己為人所用之後,便自殺了。”
“是我,是我對她不起”低低說了一句,便不再接下去。
李淳風看了她一眼,道:“不必自責。對任何人來說,親人性命一定比不相干的人重要。親疏有別,捨棄陌生人去救親人是人之本性。更何況,”眼中神情既非譏誚,也非憐憫,卻又像二者兼而有之,“帝王之家,多有無奈之事。”
女子抬起頭,似乎想分辯,對方卻沒有讓她開口,徑直接下去問道:“後來你可曾找過李承義?”
“他走時孤身一人,又幼小不諳世事,我放心不下。但當時情形,我身邊沒有可以信任託付之人,萬一洩漏了他還活著的訊息,反而惹禍。我只能在宮中旁敲側擊,打探訊息。從那以後,一直沒人提起他的名字,我想,這反倒是好事,他一定已經詐死逃了出去,逃到皇宮以外一個沒人能找到的地方,自由自在,遠離這些殺戮紛爭,就像他喜愛的鳥兒一樣”
聽拂雲說到這裡,酒肆主人眼前不覺幻出密室中那具屍首。如今可以推斷,易裝逃出郡主府的李承義也許曾聽父親說起過慈恩寺地宮藏有暗樁之事,慌忙之下想起到那裡躲藏,卻被昉熙當成了無意闖入的陌生人殺死。而後元覺誤入密室,在屍體上發現了玉佩,又將之帶了出來。從頭到尾,這悲劇竟是緣於誤會,而昉熙對李建成的忠誠最後卻害死了主人留下的唯一骨肉。同室操戈,種種不祥皆起於皇家權位之爭,遙想當日玄武門前那一場慘烈屠殺,李承義並非李氏皇族所流的第一滴血,也決不是最後一滴。
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