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過揚州,發現相同韻意的香品,其法其理其實並不一樣。這就如同宮中的人,離開宮城後,也變得不一樣。”
楊廣寒冷的目光落在煙縷散盡的香灰上,“自揚州回宮之前,曾有一位故人託付本王,與你問聲‘安好’。”
風拂來,散了花香。
韶光抬起眼,眼神有些複雜地望過去。
故人
僅是簡單零落的兩個字,一剎那間,卻讓那些塵封許久的記憶得到了釋放。往事,轟然開啟。所謂的花品,揚州——退隱而去的官員,偏安江南的不知凡幾,貶謫前往的卻是少之又少。宮裡人,還是宮裡人
“能在宮闈爭鬥中倖存下來,她是一個特例,然而還是比不上你,不僅被儲存下來,而且再度迴歸宮闈局。”
男子悠然睨視,意味深長。
後宮裡不見硝煙的戰場,同樣充斥著血雨腥風、征戰殺伐。曾經有多少矜貴傲然的女子在後宮風光一時,然而最終卻在權力的角逐中敗下陣來,死無葬身之地。那是怎樣一段慘烈而殘酷的經歷,恐怕只有往生者知道。韶光有些黯然地垂下眼簾,須臾,想起一個久未被提及的名字——蘇尤敏。
她曾是朝霞宮的首席心腹,一度執掌尚宮局,呼風喚雨。在女官和奴婢中間,無人能出其右。
“託付殿下的人,莫不是蘇尚宮?”韶光唇角微彎,唇畔一點哂然,“奴婢有何本事,能讓她惦念至今”
已經身處江湖之遠,怎麼,現在又開始心繫於廟堂之高了麼!
“你的倖存,連宮外人都惦記著,更別說是此間的泱泱宮裡人。”楊廣看著她徐徐將薰香蓋子合上,黑眸一瞬不瞬地落在那纖細手指上。
第四章 錦繡亂(10)
“殿下忘了,奴婢現今已經身在內局,身份大不如前。”韶光苦笑。
楊廣眉睫微挑,略帶哂然地看著她,“可惜,有些人,註定是要被惦記著。你所謂的偏安一隅,是偷安,還是暫隱鋒芒?千萬不要站錯隊才好。”
只有靠得大樹,才好乘涼。
男子的黑眸裡浮起一抹哂笑。只是區區一個內局,就明槍暗箭,鉤心鬥角,也不過是踏出火坑,又跳進了水坑而已。
韶光有半晌的靜默,須臾,輕聲問了一句:“殿下想要什麼?”
楊廣捻著香箸,黑眸一滯。片刻,忽然望向窗外,目光變得滄桑而悠遠,“韶光,你知道在很久以前,本王就在找一件東西。”
三
臨近月底,眼看下月將至,言錦心和白璧還是被鍾漪蘭拉來了司寶房。此時正直晌午,薄雨初霽,天開始放晴,朗空蔚藍,連一絲雲彩都不見。
陽光肆無忌憚地投射在地面,硃紅門檻被曬得燙人,油光鋥亮,像是隨時能刮下一層紅漆來。
鍾漪蘭已經多時不踏足司寶房,看著前面的硃紅門扉,竟想不起上一次來是什麼時候。趙德珍還是掌事時,司衣房和司寶房是相得益彰的,可自從換成餘西子,兩房始終水火不容且各自為政。如果不是要準備後日兩房的比試,餘司寶在任一日,她便一日不走進這裡。
三人相攜跨進錦堂,堂裡卻很安靜。
青花小桌邊只有疏落的幾個宮人,黃花梨木架子上擺著諸多寶器,蒙了塵,像是閒置許久無人打理。靠近窗廊的是三個紫檀雕花櫃,言錦心隨手拉開門,蛛絲灰塵竟撲面而來。言錦心嚇了一跳,趕緊退後,捂著鼻子道:“你們司寶呢,怎麼不見人?”
閒散的婢子看見來人,行了禮,卻支吾著說不出話。
白璧抿唇輕笑,“言司飾怎麼忘了,局裡現在已經沒有司寶了。你讓她們上哪兒給你找去?”不僅沒有司寶,也沒有典寶。餘西子是暫代掌事,身份真是尷尬得可以。
言錦心皺眉,“你們的管事呢?大白日的,錦堂裡連個幹活的宮人都沒有。下月不是有寶器要做出來給東宮嗎,都跑哪兒偷懶去了?”
“掌事感染風寒,在在寢房休息。其他宮人都在屋院。”
言錦心不耐煩地擺手,“那把你們掌寶叫來!”
奴婢低著頭,囁嚅道:“紅籮掌寶也生病了,不在堂裡。”
言錦心頓時感覺又好氣又好笑,“掌寶也生病了,女史呢?女史難道也生病了!”
白璧扯扯言錦心的裙袂,“得了,你直接讓她帶我們去餘西子的寢房不就行了,何必操這份心!”說罷,轉身看了看身側的婢子,“我們來,是特地找你們掌事商量後日比試的事情,趕緊前面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