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公又說。“梅先生後事料理完畢,我將委派人將你護送去鳳翔府。
此地的病疫極是可怕——夫人,請用果品。“說著將一碟糕點捧上。
梅夫人拿起糕點正待要嘗,眼光落到那個瓷碟上,忽然驚惶不安起來,呆呆怔了半晌才慢慢說道:“當初我便要去鳳翔,只是梅先生要留在京師,我怕他一人孤單,又公務操勞,放心不下,便陪同他一併留下了;只遣放了一應奴僕。誰想如今他撇下了我,竟自去了,叫我好生悲悽。眼下梅家遠房的族兄要來承繼財產,人去樓空,好不催人下淚。”說著止不住嗚咽抽泣起來。
狄公道:“梅夫人,你先回府上休息,轎子已備下,明日我準時來府上吊唁。”、梅夫人道了萬福退下。上轎回梅府不題。
狄公送走梅夫人,急忙將適才盛放果品糕點的盤碟器皿一一拈來細看。
陶甘問:“老爺為何細看起這些盤碟來?”
狄公道:“適間我見梅夫人只望著這盤碟呆呆發愣,臉有惶恐之色,心中不由狐疑。”
陶甘道,“會不會是這盤碟的圖案令梅夫人驚惶不安?這是一種通常可見的藍、白兩色圖案,俗名喚作‘柳園圖’的,各地窯坊最是常用。”
狄公拿起一個盤碟細看,見圖案上畫著垂柳蔭裡一幢樓閣,垂柳蔭外一條小河,小河上架著一座石橋,石橋下是一翼水亭。橋上一對男女相倚而行,後面追趕著一個拿著棍子的老翁。天上還飛翔著兩羽小鳥,河水細浪清晰可辨。
他問陶甘:“這柳園圖可有什麼傳說?”
“至少有十來種不同的傳說。老爺。不過最為流行的一種便是說,古時這個遍栽柳樹的花園樓閣裡住著一個富翁,這富翁只有一個獨生女兒。他要將女兒嫁給另一個富翁,然而女兒已經愛上了他家的一個書憧,他們相約雙雙逃走。富翁聞汛拿著棍子追趕上橋來。有的說後來這一對年輕人在絕望中投河自盡,他們的魂靈變成了天上一對燕子或河裡的鴛鴦。有的則說他們預先在水亭下偷偷藏下了一條船,終於成功地逃跑了,在遙遠的地方過著幸福的生活。”
狄公聳了聳肩說道:“好一個美妙的傳說。但這柳園圖又怎麼會令梅夫人惶恐不安呢?”
馬榮匆匆跑人內衙稟告道:“老爺,葉奎林侯爵在他府邸被人殺了,喬泰此刻已先去了葉府。”
“葉奎林?不是那個早被削奪了爵位的康平侯之後麼?”狄公道。
“正是。葉府的家僕正奔來衙門報案,撞上了我與喬泰哥。”
“備轎——去葉府。”狄公命令道。
第八章
四人官轎抬到葉府門樓下。葉府巍峨高聳,儼然一座城樓——二百年前這裡正是北魏朝時的一座堡塢,運河從堡塢下流過,當時鎮守這裡的大都督康平侯葉文紹在新月橋上設了卡,徵收橋上行人,橋下行船的稅金。至今這門樓上還佈滿了魚鱗片的圓釘,當年赫赫威勢的遺蹟乃可尋覓。
葉府的耳門開了,那年輕的侍僕見是官府來了老爺,忙恭敬將狄公、陶甘迎人府裡。
喬泰稟告道:“老爺,我在此已恭候多時,葉奎林之死確屬謀殺,現場在枕流閣長廊裡。
那裡可俯瞰府外運河和舟楫。這侍僕的母親專是服侍葉夫人的。葉奎林被殺就是她母親首先發現。我搜查了枕流閣那一條長廊及府院裡各門戶走廊,並不見有兇手留下的痕跡。
進出葉府只有這一扇耳門,那正大門已有二百年沒有開啟過了,這座城堡般的府第三面是雉堞狀的城牆圍繞,一面臨河,再也沒有第二個門戶。兇手只能是由這耳門進去,又從這耳門溜出。耳門背後裝有一道三簧活鍵鎖。從外面開啟必須要有一柄特殊的鑰匙,從裡面開啟只須用手指一撥便行。由府裡出來,只需隨手將門關合,鎖使上死了。“
狄公點頭道:“這便意味著兇手是由府裡的人放進來的,兇手要出去府裡,便無拘束。”
他問那年輕侍僕:“今晚你放進來府裡什麼客人沒有?”
“老爺,小人並未放進來一個人,只不知侯爺自己可曾放人進來?小人整日都在廚下幹活,不曾留意這門戶。”
“這耳門有幾柄鑰匙?”狄公又問。
“只有一柄,一直由侯爺自己掌管。”那年輕侍僕有些忐忑不安。
狄公道:“喬泰,領我去枕流閣現場!”
喬泰遲疑了一下,說:“老爺最好去見一見葉夫人,葉夫人悲慟欲絕,象有許多話兒要與老爺訴說。”
狄公一想,忙答允:“就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