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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公聽罷從容道:“方正之言道出了蘭坊現狀之結症,若他講的全是實情,我們須在錢牟探出我決意與他作對之前,來個先下手為強,出其不意,打他個措手不及。”
洪參軍問:“不知那個牢頭該如何處置?”
狄公答道:“暫時休要管他。說來也是有幸,我一時氣憤,使命將那廝鎖了。他分明是錢牟留在衙中的耳目,若不將他拿下。恐他早到主子面前告密請賞去了。”
馬榮正欲張口問話,狄公抬手將他止住,對陶甘道:“你現在就去大街小巷走一遭,將錢牟及其爪牙的來龍去脈問個細備。還有,這城中有一富戶,名喚倪琦,是九年前謝世蘭坊的前東南三道黜陟大使倪壽乾的長子,你便中亦將此人情形好生探來。
“陶甘去後,馬榮隨我便裝去城中到處走走,也好對此城知個東西南北,還可藉此明採輿論,暗求民隱,作一番私訪。洪參軍與喬泰留下主持一應衙務。你二人須將衙院各門鎖嚴,我外出期間,除後宅管家可去市廛採買米薪之外,他人一律不得進出衙門。午牌時分我們再次在此相會。”
狄公站起,一頂小黑弁帽頭上戴了,又穿一件素淨青衿,看上去活象一個悠閒自得的斯文士人。
狄公與馬榮並肩走出行院。始時,二人南去,。看了看蘭坊有名的白虎塔。城南有一荷花池,池中有一山丘,白虎塔就立於其上。池中菡萏吐豔,水邊垂楊嫋嫋,狄公無心觀賞這湖光山色,遂與馬榮返回,混雜於北行的人流之中。
(菡萏:讀作‘漢淡’,古人稱未開的荷花為菡萏,即花苞。)
這日早晨亦與往常一樣,大街上行人蜂攢蟻聚,街市兩旁的大號小店生意也很興隆,只是不聞笑語飛聲,店家顧客一個個說話聲都壓得很低,開口前亦常常左顧右盼。
狄公與馬榮走到縣衙北面的雙層拱門,西拐,直走到鼓樓前的市場方停。市場上又是另一番景象,來自界河彼岸的商販,身著異裝,均啞著嗓子招徠顧客,無不誇耀自己的貨物價廉物美。還有些許天竺托缽僧人,東一個西一雙正舉缽化緣。這蘭坊雖非京都華埠,只因地處西疆,故有此五方雜處之情形。
(徠:讀‘來’;招徠:把人招來,沿用指商業上招攬顧客。
市場中央一漁人正與一白面書生吵罵,一群閒漢圍了上去,一個個企足延頸,觀看熱鬧。看情形漁人在斤兩上做了點手腳,被後生識破,故爭吵起來。最後,後生將一把銅錢扔進魚簍,怒道;“區區小民,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上下其手,欺騙善良,如今這世道真是奸小得逞,正義難張,奈何!奈何!”
話猶未了,一寬肩闊背大漢排眾上前,對準後生面門就是一拳,一面罵道:
“你一個黃口小兒,竟敢在稠人廣眾之中,指桑罵槐,影射辱罵我們錢大人,爺今日先讓你嚐嚐老拳的味道,下次碰著。割下你的舌根!”
馬榮見了這情形,就要上去打抱不平,狄公忙將手按於他手臂之上,暗示他休得魯莽從事。
圍觀的閒人見狀,一個個如鳥獸散。後生則一聲不吭拭去嘴上血跡,低頭自去。
狄公給馬榮一個示意,二人便尾隨後生跟蹤而去。
後生進了一條僻靜閭巷,狄公大步流星追到他身邊,說道:“相公請留步!恕我冒昧,適才偶見那潑皮虐待於你,你為何竟忍氣吞聲離去,不將他告到有司衙門?”
後生聞言立定,滿腹狐疑將狄公與馬榮上下打量一遍,冷笑道:“你道我不知你二人乃是錢牟的細作?休要異想天開,我豈能二次自尋不自在?”
狄公顧眄流唆,見巷中只有他們三人,乃道:“後生休要驚怕,我乃蘭坊新任縣令狄仁傑,你有何難言之隱。但講不妨。”
(眄:讀‘免’,斜視。睃:讀‘縮’,看,常指斜著眼看,偷看。)
後生一聽,頓時遍體生津,面色變白。只見他用手拭了拭前額,鎮了鎮精神,又深深舒了一口氣,臉上漸漸漾開笑容,對狄公兜頭一揖,恭敬說道。“原來是縣令大人微行到此,晚生這廂有禮了!老爺,晚生姓丁名禕,祖籍長安,昔年鎮北大將軍丁虎國之子,託祖上前德,有個秀才的功名。晚生久仰老爺大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蘭坊百姓盼望賢明縣主,不啻大旱之望雲霓。老爺這一來,蘭坊可望大治,國家甚幸!黎民甚幸!只是老爺大駕光臨,晚生有眼不識泰山,還請老爺恕罪則個!”
(禕:亦作禕,讀‘一’,美好,多用於人名。——華生工作室)
狄公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