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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部分

言重了,丁秀才何須如此說話:”他記起十幾年前北疆番胡窮兵黷武,侵犯中原,一時間北部邊庭狼煙四起,兵戈擾攘。聖上封丁虎國為鎮北大將軍,御賜虎頭金印,命其統領貔貅三萬膺懲胡戎。不過兵罷戰弭,班師回朝之後,他卻身遭黜免,解甲歸田了。狄公弄不明白,丁將軍之子如何來到這鄙土邊鄉?想到此,乃對後生說道:“丁秀才,適才你話中有話,此城氣氛似不正常,你有何皮裡陽秋,儘管和盤托出。”

(貔貅:讀‘皮修’,古書上說的一種兇猛的野獸。比喻勇猛的將士。——華生工作室)

丁秀才沒有立即作答,沉思片刻,乃道“先借一步說話,容晚生請老爺二人喝一盅香茗,也好將一孔之見,一得之愚細細稟覆。”

狄公應允。三人來到門巷犄角處一爿茶肆,於隅角一張茶案旁坐下。茶博士上茶畢,丁秀才低聲道:“老爺有所不知,本縣出了一個惡霸,名喚錢牟,此人獨攬一縣大權,武斷鄉曲,魚肉百姓,全縣竟無一人敢對他道個不字。錢牟在宅中豢養了約百名打手,這幫爪牙整日在城中狼奔豕突,欺壓良善。適才晚生在市場並未指名道姓罵他,臉上也還是吃了他打手一拳。”

(豕:讀‘史’,豬。)

馬榮問:“這幫打手身攜何種兵器?”

“這夥潑皮平素只帶棍棒、利劍在身,但錢宅內卻是十八般兵刃俱全,堆積如山。”

狄公問:“城中可常見番兵越界而來?”

丁秀才搖頭答道:“晚生從未見得一個。”

狄公對馬榮說道:“錢牟常呈文上合,報稱胡兵犯境,每每被他擊潰,這顯然是他故意謊報軍情,以騙取上臺寵信。”

馬榮又問:“丁秀才,你可曾去過錢宅?”

“這個卻是不敢!平日見他躲猶不及,還敢去惹是生非!錢宅那一帶地方,晚生是從來不去的,只老遠看見錢宅四周圈以雙層圍牆,四角上望樓高高聳立,可謂戒備森嚴。”

狄公問道。“錢牟奪去一縣大權,不知用何手段?”

“這要從錢牟的父輩說起。錢父在蘭坊土生土長,於中開了一爿茶莊,幾十年茹苦含辛,單路藍縷,好不容易掙得一份家業。錢父為人耿介,一向急公好義,惜老憐貧,做下不少積善功德。錢父作古歸西之後,錢牟從亡父手中繼承了萬貫家財,卻將其父之高風亮節拋於九宵雲外。八年前,內地通往西域諸國的官道還經過蘭坊,因此此城昔時曾是西疆一重要的交通要道和商業中心。一後來沿途三處綠洲變為荒漠,官道改線,北移三百餘里,蘭坊這才成了一座西徼孤城。錢牟雖富貴榮華,然家中良田大宅,奇珍異寶,嬌妾美婢卻早已滿足不了他的無藝貪慾,故趁蘭坊與世隔絕,朝廷對此地鞭長莫及之機,搖兵買馬,以重金網羅了一夥潑皮、閒漢,自立為王,從此便稱霸蘭坊。

(徼:讀‘叫’,邊界,邊境。——華生工作室)

“此人聰穎果敢,若投軍從戎,須是一名將才。然而他恃才傲物,目無餘子,寧為雞屍,無為牛從,樂得在此稱王稱霸,無法無天。”

狄公道:“蘭坊出了此患,難怪生靈塗炭,百姓遭殃了。”一面喝乾茶盅起身要走。

丁秀才位移近身子,請狄公再稍坐片時。狄公遲疑一陣見後生一副苦相,使又坐了下來。丁秀才忙將三隻茶盅重新倒滿。狄公靜候後生開言。但丁秀才一時卻侷促不安,欲言又止。

狄公道:“丁秀才,你有何心事。只管講來,休要悶在胸中。”

“老爺,實不相瞞,有件事一直壓在晚生心上,說來是一件家事。與惡霸錢牟倒是毫無干係。”丁秀才說到此處停了停,馬榮好不耐煩,心中只怪這書生實在嚕囌。

丁秀才鼓了鼓勇氣,說道:“老爺,有人要壞晚生父親的性命!”

狄公聞言,鎖緊了雙眉。

“既然你事先知道有此危險,正可未雨綢繆,曲突徙薪,阻止這一罪案的發生。”

(徙:讀‘喜’,遷移。)

後生搖頭,說道:“老爺,且聽晚生細細稟來。老爺也許聽說過當年吳龍將軍陷害家父之事。其時北疆邊關告急,家父請纓御前,出師掃北,經浴血征戰,大敗番胡。凱旋之日,沿途百姓簞食壺漿,滿朝文武百官迎至十里長亭。聖上正欲論功行賞,不期偏裨吳龍將軍卻心存忌妒,竟不以社稷為重,不思袍澤之誼,無中生有,參了家父一本。儘管他拿不出真憑實據,長安兵部卻仍偏聽偏信,將家父革職為民。”

(簞:讀‘單’;簞食:指用飯菜犒勞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