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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一對水靈的眸子頓時發出光來。

“是的,是的,老爺。唉,果真又弄到一柄。”

“誰果真又弄到一柄?淑娘,這頭梳究竟是誰給你的?”狄公緊追問。

淑娘愣了半晌,乃覺失言,紫漲了麵皮,不肯作聲。

“淑娘,你不必害怕,這事講明白了,就可以同你爹回田莊去了。講不明白,恐怕還要與你爹一同坐大牢哩。”

淑娘究竟是村姑,哪知深淺。聽了狄公此言,心頭一喜,遂道。“送這頭流與我的是父親僱的幫工,名叫阿廣。他說奴家長得一頭好發,配上這頭梳,更好看了。”

“這阿廣向你求婚了?”

淑娘害羞地點了一下頭;“嗯,都提起過兩回了,奴家只是不應允。他沒田地,房宅,又沒牲口,我跟了他如何生計?可是阿廣一味纏住奴家,說盡甜蜜的話。我不許他夜間再偷偷摸摸到我房裡來。阿廣說,奴家不嫁他,他也不計較,只要與他常往來。可又說倘是奴家變了心,要與他人相好,他便割了奴家的脖子,不肯輕饒。”

“這柄頭梳又是如何一回事?”狄公問。

“一次阿廣說是他得了點錢,要替奴家辦一件禮物,問我喜歡什麼,奴傢什麼都不要,只想這同樣的頭梳再買一柄。不意阿廣有心,果然去弄了它來。”

狄公命淑娘退下,差人打點了暫在後衙西院安頓住下。等這裡破了案,再送他們父女回田莊。

洪參軍將淑娘帶下去後,狄公命馬榮傳來衙裡的幾名緝捕,問道:“你們可知這個阿廠是何等樣人物,平日行成藏如何。”

其中一個緝捕答曰:“這阿廣行跡沙小的知道。他住西門外的小菩提寺,最是一等的潑皮、閒漢,偷盜嫖賭,無一不嗜,農忙時也去人家幫工。”

狄公點頭頻頻,撫須道:“這案子庶幾可明白了,範仲與曹氏必是這阿廣所殺。範仲的僕人吳山首先發現。他一來懼禍,二來貪財,故盜了範仲的錢箱並那三匹馬潛逃。你們此刻即可行動,務必緝拿阿廣、吳山兩人歸案。”

馬榮率眾緝捕出去時,正遇洪參軍回來,便將狄公這一判斷告訴了他。洪參軍不甚明白,進來書齋便問狄公。

“老爺適才判斷阿廣殺人,吳山劫盜,我不甚明瞭,還望老爺指教。”

狄公笑道:“那吳山倘要殺範仲,何需回到蓬萊才動手?登州一路回來有的是作案機會。這一路他都沒動手,豈可能回到田莊陡生殺機,一不可解。二來,吳山是城裡人,不慣使鐮刀。故而我判斷是阿廣犯的案。吳山半夜起偶見主人被殺,又懼禍,又貪物,便盜了錢箱、馬匹而逃。”

“那麼,阿廣卻為何要殺死範仲呢?這兩人風馬牛毫不相干。”

狄公答道。“這全是陰差陽錯所致。阿廣弄到那柄頭梳,當夜便來田莊找淑娘,欲獻殷勤,又覬覦非禮之想。當他走過範仲臥房窗下時,見房內有燈火,暗黑裡又見一男一女作一床睡,他疑心那女的便是淑娘——往昔他兩個偷情正是在這房中——一時怒從心起,便去棚籬下抄起一柄鐮刀跳窗而入,躡去床頭,對準那男女脖子一人一刀,又跳窗而逃。那柄頭梳正是在他跳入或跳出窗戶時跌落在地上的,至於他事後是否曉得殺錯了人,不得而知。”

洪參軍連連點頭:“範仲的屍首找到了,曹氏的屍身又怎的變成智海和尚?這點,我最是不解。”

狄公道:“從曹氏失蹤的日子、時辰及坐騎的那匹騸馬來判斷,那女子當是曹某無疑。但頭裡我拜見曹鶴仙時,卻對他的麻木不仁感到奇怪,故又不敢斷定曹英真是死了,何況又沒見屍首。我總疑心曹鶴仙知道他女兒的下落——這樣來看,被殺女子或又可能不是曹英了。裴九照例是認識曹英的,但那夜他見了如此血案,也早嚇得魂飛魄散,怎可能定心下來細覷那婦人臉面?何況當時那婦人滿臉是血。洪亮,說實話。我對此也一直存了狐疑在胸中。”

洪參軍長嘆一聲,皺起雙眉,一味搖頭。

“洪亮,你也莫著急,我此刻親去白雲寺走一遭,查明那個智海的究竟。智海的去脈弄清楚了,想來他的屍身與曹英的屍身之間的謎也可迎刃而解。我已命馬榮、喬泰率眾緝捕去訪拿阿廣與吳山了。你順便告訴一聲喬泰,西門外那個小菩提寺尤要嚴加搜尋,想來那婦人的屍身還不曾偷運出蓬萊。”

11

午膳後,狄公吩咐備轎去白雲寺。

白雲寺在縣城東門外佛趾山下,山門兩邊各有一道清溪流出,如兩龍吐水,洗濯佛趾,極是形勝之地。寺內有僧眾百餘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