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董老先生開始在曼陀羅林附近營建館墅,當地百姓都警告他說與那曼陀羅林為鄰,驚動白娘娘聖土,白娘娘會發怒,一發怒便要降災。當地的民工拒絕為他修築,但老董——可能由於是北邊的人——卻是非常頑固,他不信河神娘娘的謬說,從鄰近四鄉募工建起了他的館墅。他命之曰翡翠墅,取館墅外一片空翠流玉之意。他舉家搬進了這翡翠墅,並在那裡儲放他蒐集的銅鼎鐵彝、石鼓經卷。我曾去看過他幾
回,他藏的青銅鼎果然不同一般,海內罕見。老爺你可知道,如今要搞到一個商周時的青銅鼎端的非易”
他話說到這裡又停住了,神情沮喪地搖了搖頭,象是又嫌話扯遠了。
“四年前的一個夏夜,也是這般悶熱天氣。老董與他一家正坐在亭閣前面的花園裡納涼,白娘娘突然出現了。張牙露齒,奔出了曼陀羅林。——老董事後告訴了我當時那可怕的情景,白娘娘她穿著一條血跡斑斑的白裙,披頭散髮遮去了一半臉面。她高舉起血淋淋的雙手向他們狂奔而來,發出一聲聲恐怖的叫喊。老董全家嚇得頓時四散奔逃,這時突然狂風暴雨,雷電交加,老董他們跌跌撞撞奔到白玉橋鎮尤驚喘未定,心悸神怖。全身衣服都被樹椏荊刺撕破了,渾身上下溼透。老董乃決意放棄那幢館墅。更有甚者,第二天他便聞報在京師的商行倒閉了。他只得將這翡翠墅及墅外那片曼陀羅林典賣給京師一個有錢的藥材商,羞愧回去北方老家。——人都道是白娘娘的報應。”
狄公專心地聽著柯元良的敘述,一面慢慢捋著他那又長又黑的大鬍子。他溫和地問道:“那麼,琥珀小姐她今夜又為何還要冒險去那翡翠墅呢?她當然知道白娘娘顯靈的事,她真的不怕麼?”
“老爺,她並不信那裡真鬧鬼或顯靈。她常說那些鬼影鬼跡作祟之事只不過是當地百姓為驚唬老董而故意弄出的詭計。而且,身為一個女子更不必害怕白娘娘,白娘娘是女子的護衛神,從來只有宰殺男子去供奉她的神靈,並不聽聞拿了我們女子的性命去當犧牲。”。
狄公點頭稱善,又呷了一口茶,放下茶盅,突然嚴厲地說道:“柯先生,你讓琥珀夫人為你去辦理這件危險的差使,如今她被人殘酷地殺害了,你必須為自己的膽怯承擔全部責任!你還敢在我面前扯謊,你以為我真會相信天底下竟有價值十根金錠的花瓶?——快與我從實說來!琥珀究竟要為你買進什麼?”
柯元良心中叫苦,他站起身來心神不安地來回踱步。最後在狄公面前停住了腳步,回頭小心看了看房門,彎下腰來湊近狄公耳邊,低聲說道:“實不相瞞,我要買進的就是那顆名聞天下的御珠。”
第六章
狄公默默注視著神情激動的柯元良,突然用拳頭狠狠一擊桌子,厲聲叫道:“大膽柯元良,竟又敢拿御珠的鬼話戲弄本官!快與我講出真情!我沒有記錯的話,當我還是牙牙學語的孩童時,我祖母哄我睡覺就與我講過了這御珠的故事——不意今天你又來拿御珠之話搪塞矇混。”
柯元良坐下,用衣袖拭了拭汗溼的前額,正色說道:“小民焉敢矇混老爺?這是真話,我可以賭誓。琥珀她見到了那顆御珠,像鴿卵般大小,通體射出晶瑩透亮的白光。琥珀說誰見了都會禁不住噴噴稱奇。”
“那麼,董梅他又是用什麼高妙的本領將這顆名聞天下的稀世之寶弄到手的呢?”狄公不無譏諷地問道。
“董梅是從他寄寓處隔壁的一個貧苦老婆子那裡得來這顆御珠的。他曾幫了那老婆子許多忙,老婆子臨死前便將這顆珠子送給了董梅作為報答。因為這老婆子無兒無女,孤獨一生,臨到死前她只得將這個被她的家族嚴守了三代的古老而可怕的秘密洩露給了董梅。”
狄公微微點頭,示意柯元良說下去。
“那是一個十分稀奇的故事,老爺,但它卻是完全真實的,沒有半點摻假。那老婆子的外祖母原是皇宮裡的廚娘。當她的母親只有三歲的時候,波斯國的使臣將這顆著名的珠子獻給了當今聖上的祖父太宗皇帝。太宗皇帝在皇后娘娘的生日盛典上將它賜給了娘娘以示寵幸。當天便轟動了後宮,酒宴后王妃貴戚、誥命夫人都圍定了娘娘爭睹那稀世之寶的光彩,恭賀她喜承恩寵,祈祝她富貴萬年。那個正在內宮門外的臺階上玩耍的小女孩看著熱鬧便偷偷溜進了內宮,她見那顆御珠正放在案几上的一幅金絲嵌鑲百寶錦緞軟墊上。眾人正湊著娘娘說話,她拿起那顆御珠看了看,覺得好玩,便順手納入口中,飛快跑了出去——她想將那珠子帶到花園裡去玩耍。當娘娘發現御珠失蹤,便馬上召集了太監和後宮侍衛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