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審訊之初,斯盧茨基曾扮出一副同情他斯米爾諾夫的模樣,並說根本不打算嚴格執行上司的命令。經歷了這一切之後,斯米爾諾夫乾脆拒絕回答斯盧茨基提出的任何問題。亞果達得知此事後,便命令“把斯米爾諾夫從斯盧茨基手中拿過來對,交給烏克·加伊去繼續“加工”。對於斯盧茨基來講,征服斯米爾諾夫已近在咫尺,可現在,這個希望連同本來應歸他所有的榮譽桂冠,都從他手中溜掉了。
同時,套在斯米爾諾夫脖子上的圈套也越拉越緊了。最先那些指控他的供訴。都是早已同意協助內務部製造假供訴的奧利別爾格交待的。偵訊領導人還打算從戈利茨曼和某個叫加文的(由於某些不清楚的原因,此人始終沒出現在被告席)手中取得證據。現在,姆拉奇科夫斯基的供訴填補了這重要的一環。如果說奧利別爾格、賴因霍爾德和加文這類人的“證據”只能使斯米爾諾夫極端厭惡的情,那麼,姆拉奇科夫斯基的供訴,卻是對他感情上的第一次重擊。因此,這一供訴就成了內務部手中一張威力巨大的皇牌。
此後,其他打擊又接踵而來。過了不久,斯米爾諾夫得知季諾維也夫和加米涅夫已同意接受斯大林的條件,並且,他們在誣陷自己之後,還作出了不利於他的供訴。這些大人物的供訴。雖然是謊言,但重量不小,是進一步威逼斯米爾諾夫的強有力的根據。他的處境日益艱難。他藉以防身的皇牌武器,是真理和決不向無奇不有的謊言以及厚顏無恥的造謠者妥協。但斯大林的陣營卻要強大得多。他掌握著由奴顏婢膝的官僚分子組成的偵訊和審判機構,擁有強大的宣傳機器,它已作好準備將謠言傳遍世界各地。看來,斯米爾諾夫只得承認,在這敵眾我寡的鬥爭中,繼續頑抗是沒有意義的。
落到加伊手中之後,斯米爾諾夫又經受了一次沉重的打擊。這一打擊遠比姆拉奇科夫斯基的背叛更為有力。加伊向斯米爾諾夫出示了他前妻莎福諾娃的申明,其中說道,一九三二年底,他,斯米爾諾夫,從托洛茨基手中得到了“開展恐怖活動的密令”。後來才搞清楚。莎福諾娃之所以寫這份申明,乃是由於受到內務部的強迫。並相信了他們的許諾:只有這樣,她才既能保住自己的命。又能救出斯米爾諾夫。
為了徹底治服斯米爾諾夫,加伊安排他與莎福諾娃當面對質。剛才已經指出,莎福諾娃預先被告知,只要在誣陷斯米爾諾夫的供訴上籤了字,就能保住自己的生命。但當她接受了這個條件後,她的保命贖金又“漲價”了,現在要想保全自己,她還必須幫助內務部“說服”斯米爾諾夫。
莎福諾娃與斯米爾諾夫在加伊審訊室裡的會面。簡直是戲劇性的。莎福諾娃呼陶大哭。懇求斯米爾諾夫救他們兩人的命,聽從政治局的要求。她當著加伊在場,毫不掩飾地對斯米爾諾夫說,沒有人會把他的供訴當真,所有的人都知道組織審判完全是出於政治上的考慮。她勸他“與季諾維也夫和加米涅夫妥協,”並與他們一起參加審判。莎福諾娃解釋道:“那時候,全世界的人都會看著您,他們就不敢把您槍斃了。”
最後,斯米爾諾夫終於服從了加伊的要求,但也有叫個條件。他只同意承認對他的指控。任何其他被告如果提出此種條件,都不會交付法庭審判。但斯大林一心想把斯米爾諾夫推上法庭的被告席,甚至答應了他提出的“部份認罪”的條件。斯大林只要求他能作出反對托洛茨基的供訴,因為這對於斯大林來講是一種更為狠毒的復仇形式:眾所周知,斯米爾諾夫是托洛茨基的最忠誠最真摯的朋友之一。
斯米爾諾夫還提出了一個必須滿足的要求,作為自己出庭的條件:不得對莎福諾娃起訴。這個條件被接受了,因此莎福諾娃沒在被告席上露面,她只是作為證人被傳喚到庭,因而也就免受了死刑判決。
我不止一次地自問:迫使斯米爾諾夫同意出庭的決定性因素究竟是什麼?是效法季諾維也夫和加米涅夫嗎?是陪伴他多年的忠實妻子莎福諾娃的勸告嗎?可能,最有說服力的是莎福諾娃的勸告:“與季諾維也夫和加米涅夫妥協,同他們一道上法庭吧。當著全世界的面,他們不敢槍斃您。”但我想,無論是這個勸告,或是其他什麼影響,都無法迫使斯米爾諾夫去參加這出由斯大林導演的審判醜劇。假如他知道,只要付出個人生命就能粉碎斯大林對他和他的好名聲的誹謗,那他會毫不猶豫地拒絕參加這幕審判醜劇,而選擇死亡的道路。可是,這種選擇無力改變任何現實。那樣一來,他就會被秘密處死,而其他被告人,包括季諾維也夫和加米涅夫,照樣會對斯大林服服貼貼,並在審判大廳裡敗壞他的名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