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遏止心中澎湃的情緒,亂得她無法剋制地尖喊出聲,可又怕外頭的下人見著自己的狼狽,抓起手中的鴛鴦被,一點一點塞進自己的唇間,將吐出口的所有吶喊全部吞回自己的胸口,塞了滿口的棉布,痛了喉嚨,也痛了心
她不要別人的可憐,不能讓別人看見她的悲哀。
內室的外頭聽不見裡頭的動靜,只覺得安靜無聲,隱隱約約似乎可以聽見少天人的嘆息。是嘆息嗎?聽起來不像,那會是什么聲音?少夫人哭泣了嗎?是她哭泣的聲音嗎?
一個接著一個的疑問,在僕人之間傳播。故事裡,有一個傾國傾城的狐狸精,有一個英俊高大的風流少爺,還有一個美麗嫻淑的新嫁娘,狐狸精迷惑英俊的少爺,讓美麗的少天人天天飲淚。
多么可憐啊!
該死的狐狸精,如果沒有那個狐狸精,英俊的少、跟美麗的新嫁娘是多么適合的一對。對了,聽說狐狸精還是個男的
男的狐狸精,天啊!真是荒唐,該殺、該殺!
***
「玉棠你唔」沒來得及問清楚為什么他會如此匆忙,一張小嘴就被堵住,憐兒驚訝地瞠大雙眼,仔細觀察他臉上的神情,如同受傷的猛獸一般。
他是怎么了?
沒能問出口,朱玉棠的雙唇在他的溫熱裡肆虐,過去溫柔激情的吻,在此刻充滿狂暴,可以嚐到血腥在口中繚繞。
一定是發生了什么事情了,玉棠從來不會如此毫無顧忌地要他,他將他當作寶貝一樣捧著不讓他受到半點傷害,現下他用自己的力量傷了他,不是很痛的痛楚,感覺卻比過去讓明燕鞭打時還要深刻。
手掌心在兩人呼吸時在四唇之間隔成一道屏障,他的目光如黑夜中的火炬望著自己,像野獸一樣的玉棠,他不曾見過。「怎么了?」
沒有回話,朱玉裳炙熱的眼神從頭到腳,不放過身體任何一個部位地將他看遍。在他的目光下呼吸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近黃昏的天候也不帶半點涼意;那目光可以將一切燒灼得體無完膚,詭異地也可以讓他的心如萬年不融的冰雪一般冷寒。
「你娘跟你說了些什么?」他不是傻瓜,除了外在的刺激,如山嶽堅強的玉棠根本少有激動不安的慌張時候。「還是你的妻跟你說了什么?」嚐到血腥之前,他唇上的胭脂味難以忽視,他跟玉裳一樣,對胭脂的味道很是敏感,同樣不喜。
「他們跟我說,我愛你,我愛著你」終於說了,但是那一雙銳利的大眼中並沒有歡欣的色彩,除了無法相信之外,還有一點點憐兒熟悉的情緒。
怎么?他也覺得可笑嗎?連這一個救他、買下他、照顧他、呵護他的男子也覺得愛上小官是一件可笑的事嗎?
?!一個響亮的巴掌聲迴盪在亭廊中。
摀著剛剛被打的左頰,朱玉棠瞪著憐兒沒有喜怒哀樂的神情。「為什么打我?」任誰也想不到溫順的憐兒會有出手打人的一天,而且打的還是他。
「我不能打你嗎?」縹緲得恍若回到他們相見的第一天,不同的是憐兒的臉上沒有淚。
「你說過你要保護我的。」
「我的確」
「那為什么又來傷害我?你認為其它人歧視的眼光對我而言還不足夠,還是你認為我已經堅強到可以讓你用歧視可笑的目光看著我而毫無知覺?」
朱玉裳屏息,羞愧與怒火還有更多不知名的情緒一一從他臉龐閃過。「男人愛上男人本來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他知道這句話只會帶給憐兒更大的傷害,可是他就是想說,有一股衝動想要將心裡所有的念頭都喊出來。
「那你去跟其它人說,你可以去跟其它人大聲說愛上一個男人是一件可笑可恥下賤的事;你可以對每一個人說,為何偏偏要對我說?為什么?因為我可笑可恥又下賤地愛上當年買下我的恩人嗎?因為跟你比起來我更可悲嗎?」給他答案,他想要答案,每一天他都問,問自己所有可以問的事物,希望至少能有一個聲音跟他說,愛上一個男人並不是一件可恥的事情,人無法阻止自己的感情。
可從來就沒有人可以告訴他,即使是紅玉他們,即是是他自己,都不能這樣告訴他自己。
「你」他的憐兒愛他?
他早知道憐兒對他的感情至深,卻從未想過那會是自古以來人們口中所謂的愛情,就像他不認為自己對憐兒會有愛情是一樣的道理。因為男人愛女人是天經地義,從不曾聽聞男人與男人之間可以相愛,小官與買客之間可以彼此擁有的,最多不過是比友情更深的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