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十個被綁到坑邊的譚弘親衛比之前那些俘虜要勇敢很多,鄧名注意到雖然他們一個個臉色煞白,但是並沒有人發出悲聲或是哀求活命。有幾個人的目光剛接觸到鄧名的時候,含義複雜地閃了一下,但還是主動避開,不願意讓鄧名誤會他們在哀求一條生路——鄧名感覺最開始確實是有這股意味在裡面的。
倒是他們的指揮官譚弘大放悲聲——他被明軍拉來觀看,見明軍要把他的心腹統統處死,作為一個侯爺的譚弘竟然嚎啕起來:“是我對不住你們啊!”
藉著火光,鄧名看到周圍的明軍士兵臉上滿是快意的復仇之色。譚弘的營牆上懸掛著許多渝城之戰明軍潰兵的首級,明軍進營後才把他們取下來,準備讓他們親眼看見明軍宰了這些叛徒後再予以安葬。明軍士兵很清楚,若不是今曰全軍取得勝利,自己的首級也會排著隊地掛在這堵營牆上。
這些射向俘虜的仇恨的目光,還有他們見到譚弘失態後的快意笑容,讓本來打算出言勸解的鄧名猶豫了一下,但是考慮再三,他終於還是開口,對身邊的軍官們說道:“我們不是答應降者免死麼?”
“殿下鄧先生打算放這些賊子一條生路?”這句話讓李星漢有些吃驚,他愣愣地看著鄧名。
“叛變投敵,死罪難逃,就是文督師也不會放過他們,”鄧名解釋道:“我們就把他們交給文督師好了。”
“既然是死罪難逃,那我們替文督師把這事辦了,不就得了?”李星漢仍相信鄧名是個不願意吐露身份的宗室,一般的命令他都會服從,不過鄧名眼下的要求實在太出乎李星漢的預料,他忍不住說出自己的理由:“還可以省些糧食。”
“首先只有五十個人,到奉節也沒有多遠的路了,省不了多少糧食;其次,他們放下武器,讓我們避免了死傷,我們那些弟兄的命還不值得這點糧食和他們幾天的命麼?也算是公平交易。”見周圍的人張口做出要爭辯的模樣,鄧名加重語氣道:“最重要的是,我們答應了他們,不是嗎?我們許諾了。”
“鄧先生,我們又不是商人,守諾幹什麼?兵不厭詐,我們當兵的豈能信守諾言?”這次出聲的是周開荒。
不錯,商人、平民需要信守諾言,可軍官也是官,當官的那裡還需要守諾啊?周開荒反對鄧名的做法,他覺得鄧名的理由很可笑,做官的人尤其是軍官還守諾,那不是不務正業麼,需要的明明是謀略嘛。
“可是我們答應他們了,如果一定要想節省糧食那就放人。”
鄧名堅持自己的觀點,要把這些俘虜帶去文安之的大營再做處置。如果軍官們不肯受拖累,那就把這些人就地釋放。他勸說道:“這天寒地凍的,就是放他們走也未必就能活下去,起碼我們沒有殺俘。如果他們能活下去對我們也有好處,他們一定會到處宣揚我們言而有信,放投降的人一條生路,以後敵軍處於下風的時候也會投降,不跟我們拼命到底。難道非得把敵人逼得狗急跳牆才好嗎?”
在明軍軍官們看來,釋放俘虜無疑是匪夷所思的想法。其他的人還好說,譚弘的心腹怎麼可以放?
周開荒則是誤會了,以為鄧名覺得譚弘的這些近衛不錯,有心想招攬幾個。周開荒覺得這事不會成功,不過若是不去試試,估計鄧名也不會死心。於是周開荒就轉身去招呼那些馬上就要被埋的傢伙們,勸他們棄暗投明,為鄧名效力。
不出周開荒所料,果然沒人應承,有的人甚至還懷疑這是貓捉耗子的遊戲。譚弘的近衛都得過譚弘的厚恩,受到優厚的待遇,是譚弘費盡心思籠絡的死黨,這些人就算投降了也不會有人敢用。更不敢說待遇可以和譚弘給他們的一樣好——就算能給,那又置自己原來的心腹於何地?
有的人先哄騙俘虜逗他求饒,然後奚落一番才處死,這種事不是沒有見過。若是不赦免譚弘,這些近衛也就不會有活路,明知這點所以他們統統不降。
更有幾個人對周開荒的話做出了激烈的反應。比如今天從始至終守在譚弘身邊的那兩個侍衛本來就不同意譚弘投降,跟著一起投降是出於服從,也是想為譚弘增加些活命的機會——如果譚弘的實力完全覆滅了,那麼按照慣例不會得到赦免,但如果還有相當一部分忠於譚弘的人存活,而朝廷又想利用這股力量的話,也許會考慮赦免譚弘——機會雖小但終歸是一線生機。
這些人對被處死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聽到勸降聲後紛紛發出不屑的冷笑聲。其中一個高聲叫道:“我這條命就是侯爺給的,也賣給侯爺了。”這人一邊說著一邊就從隊伍中躍出,跳進一個坑中,躺在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