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喊道:“填土吧。”
有這個人帶頭,又有幾個對譚弘死心塌地的傢伙跟著一起跳進了坑裡,在坑底躺著,齊聲大叫:“侯爺,我們下輩子還跟著您!”
作為同樣駐紮在萬縣的軍隊,譚文的部下對譚弘部隊的情況瞭解不少,當即就有人告訴鄧名和周開荒,領頭跳進坑裡的那個人是亂世中父母雙亡的孤兒,被譚弘撫養長大,跟著譚弘打仗,在譚弘身邊工作,擔任一個職務,是譚弘幫他尋覓媳婦成家立業。這種養子極少聽說過有叛變的,都是對養父將領忠心耿耿、惟命是從。
周開荒和李星漢的情況也差不多,雖然他們倆知道自己的父母出身,但從小到大也一直受到各自頂頭上司的照顧,同樣是最受信賴的一批心腹。聽了介紹後,周開荒豎起大拇指,大聲稱讚道:“壯士!拿酒來,我要請這些個跳坑的壯士滿飲一碗。”
李星漢對周開荒的提議同樣非常贊同,雖然是敵人,但這樣的忠義之士還是要表彰的。跟著稱讚了幾句後,李星漢回頭望向鄧名。李星漢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培養這種為主盡忠的精神,以他想來,鄧名也會稱讚這種忠誠行為——畢竟沒有人喜歡叛徒,不是嗎?
但鄧名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讚許之色。將前因後果聽明白後,鄧名對這種行為有一種說不出的厭惡感。
他首先聯想到的就是陳公博這個大漢殲。陳公博遠沒有像汪精衛對曰本那麼親,但是他自詡受過汪精衛很大的恩惠,所以無論汪精衛讓他去做什麼,他都會忠心不二。為了兩個人的私交,陳公博可以背叛國家,毫無愧疚地對自己的同胞白刃相加,這在現代人眼裡只可能有一個評價,那就是:人渣敗類!
“把他們從坑裡拉出來。”鄧名再開口的時候口氣變得冷冷的:“不許給這些人敬酒,更不許給他們吃飯,不過還是不殺他們。我既然答應繞他們一命,就一定會饒的。”
鄧名向愕然的周開荒解釋,信守諾言是為了在以後的戰爭中便於勸降,而不是對這些戰俘心存善意——之前鄧名其實是有的,但是現在散去了不少。他能夠理解這個時代的人的思考方式,但難以苟同。
“既然你們都說我是宗室,那我就索姓裝到底了!”鄧名心裡這樣想著,把理由解釋清楚後,不由分說地直接下令:“把他們都拉回去看好,把這些坑都填上,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擅自殺人!”
釋出完命令後鄧名打算離去,見李星漢臉上還是頗有不滿之色,突然心生一念,問道:“若是涪侯決定和新津侯他們一樣背叛朝廷,李千總你會附逆嗎?”
這個問題讓李星漢一愣,張口結舌無法回答。
譚文是李星漢的恩人和長官,是李星漢效忠的物件;而朝廷對李星漢來說則是一個很模糊的形象,作為一個軍人,讓他為了一個模糊不清的形象去反抗、懷疑恩威並重的長官,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對李星漢來說,譚文說的一切都是對的,譚文的命令他理解要服從,不理解也要服從。或者說,只有先服從,然後再去理解命令。
“封建帝制啊。”鄧名心裡感嘆了一聲。
他突然意識到,或許闖營、西營也同樣,每個人都有一個自己效忠的物件,然後級級向上,最後集中在帝王身上。封建制度下的道德觀和公民社會是完全不同的。
鄧名記得,蓋世英雄岳飛的忠君思想被歷朝歷代歌頌,嶽王即使明知皇上是錯的,也要無條件地服從。他明知皇上要葬送北伐大業也絲毫不反抗,為了保證皇上的意志能完全執行,嶽王被捕的時候還把軍隊中自己的兒子和心腹一起帶走,不讓他們有反抗的機會,給皇上減少顧忌和障礙,聽任皇上收拾自己、破壞北伐。結果岳飛和他的兒子一起遇害。這種被古人讚歎不已的忠誠在公民社會只有一個評價:愚忠——是英雄的不足而不是長處。
鄧名之前的好心情散去大半,走回自己營帳的路上默默想著:“以前我還不覺得,來到這個世界,我才明白五四運動是如何深刻地改變了我們的民族和國家。處決石友三的時候,再沒有人覺得他部下是背主忘恩了吧?槍斃大漢殲陳公博的時候,也不會有壯行酒吧?”
鄧名走後,周開荒很不情願地命令把犯人又都關了回去。雖然不贊同鄧名的命令,不過現在鄧名的威信這麼高,地位也在自己之上,周開荒不會為了這麼幾個俘虜去違揹他的意思。
“君無戲言!”片刻後,認定鄧名是三太子的周開荒又嚷嚷起來,他自認為終於想明白鄧名的心理了。
沒錯,鄧名不是普通的人物,而是宗室子弟,雖然不一定是崇禎遺孤,但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