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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江一終於把馬珏抱上了車,那是最後一班公共汽車了。

他們坐在最後一排長椅上,車上就他們兩個人。司機在前面開車,中間空了十多排座位,可在馬珏的眼裡,中間全是空白,她覺得前面抓著方向盤的那個人跟他們一點關係也沒有,他們座下的長椅在動,跟著前面那個人在動。這個世界有些讓人覺得莫名其妙。

江一把馬珏一直送到樓下,看著她進了樓門洞,看著防盜門慢慢關上了。然後他才轉身,這時他聽到鐵門響了,是一聲吱呀,他迴轉身,看見馬珏站在門洞裡,馬珏說:公共汽車都沒了,你怎麼回去?江一說:我走路,你上去吧,我看著你,等你上了樓我再走。馬珏說:走路要走一個多小時呢,你搭個的吧。江一說:行,我搭的,我搭的回去。

回到宿舍,兩位仁兄還沒睡。馬獨用躺在江一的床上,賈四等坐在房間正中的地板上,也不知在扯什麼淡。馬獨用說:俺的哥哥,十八相送呀?賈四等說:不是十八摸呀?江一說:睡覺,俺明天還要上班,明兒個哥倆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去。馬獨用說:哥兒倆等了這半天就等來這麼一句話呀,咱嫂子怎麼樣了?江一懶得理他,走進廁所裡沖涼。賈四等說:咱算是白替他高興了,去了這半天,敢情都是耗在路上了。

江一在廳裡鋪了張竹蓆,在身上蓋上單位發的厚暱大衣,睡了。兩位繼續在房間裡海闊天空地閒聊,賈四等睡了一覺,算是恢復了精力,馬獨用經過長途爬涉,似乎也不累。真是邪門兒。一開始江一還能聽見些聲音,後來睡意像黑夜一樣瀰漫著,深沉如夢,可意識深處似乎總有些東西像藍精靈一樣活靈活現地跳躍著,撕扯著黑漆漆的夢一樣深沉的睡眠之門。江一看見大門洞開,在門洞深處,師傅的臉像圓月一樣明亮如玉。江一一屁股坐了起來,發現已經是凌晨四點。兩個活寶終於睡了,鼾聲像給兩個調皮的玩童拉扯著,時斷時續。

第二天早晨去上班,江一兩隻眼睛紅得像燈籠。祁老太說:昨天晚上熬通宵呀?幹什麼呢?江一懶得理她,坐在辦公檯前發愣。師傅沒來,這是少有的。她每天都比他來得早,知道他喜歡睡懶覺,有時還幫他打早點。江一早上起來不想吃東西,也不覺得餓,想起師傅的早點,突然覺得胃裡撕扯一樣地疼。到了九點鐘,還沒見師傅的身影,江一就有些坐不住了,他到門口走了一圈,一會兒上了趟廁所,一會兒又到門口走了一圈。祁老太終於抬起頭,從眼鏡上面盯著他。她說:你師傅休假,你該幹什麼就幹什麼。江一愣了一下,覺得這句話似曾相識,他想了半天,終於想起昨天晚上自己說過。江一看了會兒書,他把一本小說嘩嘩地翻了一遍,等到要寫稽核結果時,才發現沒有一點印象,一點印象也沒有。

祁老太起身去上廁所,她的屁股像古時候大戶人家深宅大院裡的兩扇門。江一跟著祁老太去上廁所,他第五次有了尿意。可站在便池前,他只撒了牛尾長的一段尿。他想起小時候對著雪地撒尿,那尿總是射不遠,像給人硬生生拉了回來。江一抖了抖手,把那些遷延不盡如珠似玉的東西抖得七零八落。

祁老太還沒出來,江一站在廁所門口等。他點了根菸,有一口沒一口地抽著。祁老太終於出來了,兩隻黑眼珠在鏡片下面閃爍不定。江一說:前輩,咱師傅怎麼啦?祁老太給小年青堵在廁所門口,那小年青黑著臉,紅著眼睛,一副剛從墳墓裡爬出來的陰暗樣子。嚇得她血壓呼呼飆升,心臟也似乎有了短暫的停頓。祁老太舒了口氣,把老眼眨了眨,說:病了。江一說:什麼病?祁老太說:女人的病。江一不知道女人的病是什麼病,他只知道這病跟他有關,他一邊幹活一邊想著師傅的病,想到下班。

兩個活寶去了趟三元里村,看了下三元里人民的光輝業績。中午在街邊吃了個炒粉,說是留著肚子晚上吃江一的。江一五點半回到宿舍,又等了老半天,他們兩個才回來。賈四等把他的爛拖鞋扔了,穿著江一的拖鞋四處溜達。馬獨用的皮鞋在鞋尖開了個血盆大口,他捨不得扔,說要穿回石家莊。

晚餐還是在湖南菜館吃。江一不敢喝酒,他怕自己喝醉了,夢裡又看見師傅那張月亮一樣的臉。接下來幾天,兩位兄弟在廣州城裡做文化旅行,江一有氣無力地上下班。晚上喝酒,通宵達旦地扯淡,江一終於感到精神不濟,他就向師傅學習,請了三天病假。同事說:這師徒倆病也病在一起,好玩。

吃湘菜吃出了一身心火。江一口舌生瘡,賈四等臉上長了溜紅疙瘩。吃了飯,江一就帶著他們去找涼茶喝。馬獨用說:咱這兩天屙的全是辣椒,尿的全是湘水,江兄,你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