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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馬珏要請大家吃海鮮。馬獨用說:那東西咱吃不慣,糟蹋錢,咱就一個糟糠命,吃點百姓的口糧得了。於是去湖南菜館。這地方江一經常光顧,老闆娘把他當成了親兄弟。看到他們四個進來,老闆娘就從收銀臺跑了出來。她對江一說:哎呀兄弟,你可是好些日子沒來了,可把姐想死了。她一把抓住江一的手,把他往房間裡拖。把江一拖到房間門口,這才轉身對三位說:坐,房裡坐。她就兩間房,平時沒有十個八個她不讓人家進房。江一說:咱就坐外面,咱人少。老闆娘說:沒關係,就坐房間,外面吵,說話不方便。馬獨用說:老闆娘,你跟俺兄弟坐房間,咱三個坐外面。老闆娘笑了,知道這位兄弟在揶揄她。她笑笑,笑就是待客之道。老闆娘笑著說:不好意思,怠慢了三位,我見著我兄弟就把你們給忘了。馬獨用說:沒關係沒關係,俺兄弟有你這樣的姐,俺們高興。

一會兒老闆娘拿著菜牌過來了。她站在江一身後,問大家點什麼菜。

菜點得七七八八了,馬獨用說:俺大姐,俺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俺江兄弟的媳婦兒。老闆娘說:是嗎?俺兄弟娶媳婦了,咋不跟姐說呢,姐給你擺酒呀。馬獨用說:別急,咱兄弟這媳婦兒是未來的,還沒擺酒,你要替俺兄弟擺酒,還來得急。老闆娘說:行,大兄弟,你幾時擺酒,跟姐打個招呼,姐替你操辦。江一說:行了,親姐,你是俺親姐,你趕緊給我們上菜吧。

老闆娘一走,馬珏就盯著江一看。江一說:你看什麼?馬珏說:我看看你這張臉是不是人皮做的?賈四等說:不是人皮做的,是狐狸皮做的,還是隻公狐狸。馬獨用說:嫂子,咱兄弟就這點兒優點,你別埋沒了。馬珏說:你兄弟優點多呢,要慢慢挖掘。

喝了點白酒。馬珏不能喝,喝茶。哥三個邊喝邊聊,扯些大學的趣事。馬珏插不上話,慢慢吃菜。江一喝口酒,就給馬珏夾回菜,她碗里老是沒空著。馬獨用說:嫂子,咱們活在回憶裡,你進不來,別介意呀。馬珏說:你們聊,我聽著也開心。大家喝起來沒個完,一連幹了三瓶老白乾,老闆娘要拿第四瓶,馬珏不讓。她說江一明天還得上班呢。大家這才把杯子裡的酒乾了,開始吃菜。菜都涼了,老闆娘拿回去熱了一遍。就著回爐菜,每人吃了兩碗飯。

馬獨用和賈四等回宿舍,江一送師傅去火車站坐車。兩班人馬在路口分了手。江一喝了酒,臉上火紅一片,身上也很燥熱。馬珏穿的衣服單薄,給秋風一吹,有些寒意,她往江一身邊靠了靠。江一抓住她的手,覺得她的手有些涼,趕緊把外套脫了下來,披在她身上。馬珏說:你下午說有病,真的還是假的?江一說:真的,我腎不大好。馬珏說:腎不好,還喝那麼多酒?江一說:同學見面了,大家高興,不好意思不喝。馬珏說:同學重要還是自己身體重要?江一說:沒那麼嚴重吧?馬珏說:喝酒最傷腎,你懂不懂?江一說:懂,咱以後注意。馬珏說:還注意呢,以後得戒了,滴酒不沾。

橫過完軌道,上了一站臺,再往裡走,是一條低凹的水泥路,黑乎乎的。馬珏不敢說話了,緊緊地靠著江一。她平時最怕走這條道,黑燈瞎火的,夜一深,一個人影也見不到。好在這條路不長,再過去就是西廣場了,就是公共汽車站了。

兩人站在站牌下等車。江一抓著馬珏的手,馬珏靠著江一的胸口。江一感覺到內心升起了一種由來已久的渴望,他渴望把師傅緊緊地擁在懷裡,沉入夢的深處。可他卻低聲對馬珏說:師傅。馬珏說:嗯。江一覺得內心的渴望越去越遠,他的表達卻越來越蒼白,越來越淺顯,越來越清晰:師傅,今天的事你就當做了場夢,明天醒來,咱們什麼都不記得了,咱們還是跟以前一樣,你是我的師傅,我是你的徒弟,我同學講的話,當不得真,他們鬧著玩的。馬珏的頭一直靠在江一的胸口,這時慢慢舉了起來,她盯著江一的嘴唇,似乎想探究聲音到底是不是從那裡發出來的,那是一張經過思考的嘴,還是一張失去控制的嘴。控制那張嘴的是情感還是理智,抑或什麼都不是。可她看不明白,她看到的還是那張敦厚的嘴巴,那張紅裡帶白的嘴巴,那張吐珠唾玉的嘴巴,那張讓自己流連忘返的嘴巴。馬珏說:你在講什麼?她賭氣地把披在身上的衣服抖下來,江一趕緊接住,又披在她身上。然後他感覺她雙肩在顫抖,她哭了。馬珏在初秋的夜裡低聲啜泣。她圓潤的肩膀承載不了江一薄薄的外套,也承載不了江一寬厚的手掌。

公共汽車進站了,車門洞開,旅客下來,旅客上去,車開走了。馬珏還站在站牌下。她忘了自己還要幹什麼,她把自己靠在一個男人的懷裡,意亂神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