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會再見的。”
“當然,梵天大人。”薩姆一邊點頭,一邊晃晃菸斗。接著,他推開那排架子,到外頭的大廳去找剛才的祭司。各種念頭在他腦中閃過,但這一次,他沒有再將它們宣之於口。
這一天,王子的隨從們有的走親訪友,有的在城中打探訊息、收集流言蜚語。入夜,王子召集了一次會議,從他們口中得知,摩訶砂全城只有十個業報大師,都住在東南方一片高地上的宮殿中。申請更換身體的人必須去神廟的診所,或者叫讀心室,而業報大師也會在約定的時間前往。在他們宮殿的庭院中有一座巨大的黑色建築,那就是業報大廳,讀心完畢後,人們緊接著就要前往那裡,將自己傳送到新的身體內。趁天色尚能視物,史芮克和另外兩個謀士趕去繪製宮殿的防禦圖。王子的兩位侍臣,則被派去邀請依拉貝克的國王前來參加晚宴與狂歡。這位國王是王子的一位遠鄰,曾與王子發生過三次血腥的邊境衝突,偶爾兩人也會一道狩獵老虎。國王同業報大師們約好了時間更換身體,於是帶著幾個親戚來到摩訶砂。還有一人被派去鐵匠街,告訴工匠們要在第二天天亮前把王子的訂貨翻一倍。為了確保對方合作,他帶去了額外的酬勞。
晚些時候,依拉貝克之王抵達哈卡拿旅舍。同行的是國王的六個親戚,這六人都屬於吠舍種姓,卻像剎帝利一般攜帶著武器。不過,他們發現旅舍是個平和的地方,其他客人和來訪者都沒有佩戴武器,於是他們把刀劍放在一旁,到桌首挨著王子坐下來。
國王身材高大,只是背駝得厲害。他一身栗色的袍子,黑色的頭巾低低地垂下,幾乎搭在兩條毛蟲似的乳白色眉毛上。他長著亂糟糟的花白鬍子,每逢開懷大笑便露出一口深色的牙齒,彷彿參差不齊的斷樹樁;兩隻充血的眼球總像是要衝破包圍,跳出眼眶,他的下眼瞼努力抵擋這番攻勢,被折磨得又痛又累,紅紅地凸了出來。國王喉嚨裡卡著痰,拍桌大笑,反覆叫嚷著:“大象現在太貴啦,而且在泥巴里一點他媽的用處都沒有!”——一共六次。這些話是討論的一部分,討論內容則是一年中最有利於作戰的季節。他們一致認定,幹統治者這一行的,只有新手才會蠢到在雨季侮辱鄰國的大使,挑起戰爭。這樣的人從此就會被冠以“嫩王”
的稱號。
夜漸漸深了,王子的醫師暫時告退,去監督甜品的準備情況。他在端給國王的糕點裡加進了麻藥。甜品過後,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國王越來越想闔上雙眼,頭垂到胸前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了。他一邊打著鼾,一邊喃喃地贊著“宴會不錯”,最後,終於在嘟囔“大象他媽的一點用處也沒有”時睡死過去,誰也無法叫醒他。他的親屬並不覺得有必要護送他回到自己的住處,因為醫師往他們的酒裡放了點水合氯醛①,他們自己也正趴在地板上呼呼大睡呢。王子的首席侍從讓哈卡拿為六人安排好房間,國王則被抬進悉達多的套間。醫師很快幫他鬆開衣服,並開始用一種輕柔而深具說服力的聲音對他講話:“明天下午,”他說,“你就是悉達多王子,這些都是你的侍從,他們會護送你到業報大廳。梵天曾許諾你不需要先接受審判,就能得到一具新的身體。你要去佔據那具身體。在整個傳輸過程中,你一直都是悉達多,過後,你要同侍從一起回到這裡,接受我的檢查。聽明白了嗎?”
【① 一種醫用鎮定劑和催眠荊。】
“是的。”國王低聲道。
“重複一遍我的指令。”
“明天下午,”國王喃喃道,“我就是悉達多王子,我會帶著這些侍從”
清晨綻放天光,到它照耀大地之時,一切都已安排停當。王子的一半手下出了城,朝北方前進。
等摩訶砂消失在視線之外後,他們轉向東南方,穿行在小山之中,途中只停下來一次,穿上戰甲。
“再見了,好哈卡拿。”王子剩下的侍從正打點行裝,跨上戰馬,“我會一如既往地對所有遇到的人讚美你的旅舍。這次來訪結束得如此倉促,實在令人遺憾。然而,我一從業報大廳出來,就得立即趕回去,撲滅幾個省裡出現的反叛。你很清楚,一旦統治者轉過身去,這種事情立刻層出不窮。所以,儘管我很希望能在你的屋頂下多待上一個星期,但恐怕這個樂趣不得不留待下次了。如果有人來打探我的訊息,告訴他們到哈地斯去找我。”
“哈地斯嗎,大人?”
“那是我的王國裡最南邊的省份,氣候異常炎熱。記住我的原話,特別是如果將來梵天的祭司想要知道我的去向,就把這些話告訴他們。”
“我會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