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中光彩流動,塗九歌竟凝神看了好半日,才將眼神移開。
——似足了白素貞的面貌,卻像極了青蛇的神情。
他慢慢近前。
梳好長髮的許仕林笑轉過來寒暄。
“昨日我譬如昨日死,今日我譬如今日生。雖是舊雨,不妨新知一番,在下許仕林——”
飛揚佻達神態,明妍動人。
塗九歌點點頭,十分配合。“久仰久仰,在下塗九歌。”
許仕林握住佘雪晴手,“這是我雪晴先生。”
塗九歌只好再點頭。“真真是神仙眷侶,恭祝白首偕老,早得貴子。”
許仕林大笑起來。“先生,你我若得貴子,要姓白,姓佘,還是姓許?”
佘雪晴一派“由他去鬧”態度。“妖本無姓,隨你姓即可。”
許仕林認真思考片刻。“姓許的話,單名取一個鑑字,表字叫平湖——好不好聽?”
佘雪晴哈了一聲。“你既掛念平湖如鏡,那要不要回西湖,去雷峰塔看一看?”
一時許仕林未答,塗九歌面色不改,手中卻暗捏靈決。
佘青未得手前,豈能容許仕林迴轉杭州?若兩人真有此意,他必阻當下。
卻聽許仕林答,“去西湖泛舟便好。但若去了雷峰塔,仕林便再非先生之仕林了。先生又要將仕林送給旁人麼?”
塗九歌見許仕林故作幽怨的神色,帶著些孩子氣的任性撒嬌意味,但風情流動間眉眼極為好看,叫人說不出一個不字。
佘雪晴輕嘆一聲。“原以為你已變回文曲星君。”
“先生。”許仕林聲音純澈明晰。“千萬世星宿是我,書院小子是我,頭名狀元是我,如今先生面前赤條條如新生嬰兒般的,仍是我。雷峰塔未倒,西湖水未乾,要想讓仕林從此世間消失而僅餘下文曲星君——怕是不能。”
——千萬世寂寞星宿,並無人知他曾經歷何種情劫,亦不知其數。
——書院之中近妖近鬼,神智未開前,有心學愛,無力迴天。
——十年歲月中懵懂迷茫卻端正溫柔,渾然不知自己失去何物。
如今這個許仕林,脫胎換骨。
顏色皮囊,還是狀元俊秀。
神態語意,直如書院舊事。
一身隱蘊的星宿力量,塗九歌遠遠感應,已直超善財月遍照。
如此一個許仕林,才是青蛇佈局之下,最最理想的一顆棋。
亦才是白素貞所生之子,所該有的模樣。
(3)
湯陰。
嶽和之妻有身已滿十月。
久久不生。鄉里穩婆束手無策,醫家讖家,亦無定論。
新開醫館名叫保安堂,嶽和拿板車載著大腹便便的姚氏,咬牙再出診金,尋求最後一點希望。
若大夫說有救,便是喜。
若說無策,該當是憂。
但嶽和夫婦離開醫館之時,神情卻非喜非憂,竟有些尷尬,有些訝然,有些害羞。
聽說從京城來的回春國手,親和慈善,給小夫妻指了一條明路——
姚氏所懷乃是男胎,久久未出,乃是因為缺少一些精氣。
如今唯一方法,便是由為人父的嶽和,再與待產的姚氏□,輸精足氣,則胎兒自出。
如此秘法,聽所未聞。
但國手信誓旦旦,且退回診金,驗明胎兒出世之日再收取便是。
如此暮色高起,嶽和撫摸妻子漲到快破的肚皮,心中奇妙之感不似尋常慾火,含著一絲刺激念頭,又有合理藉口,竟是迫不及待,男陽高舉。
姚氏也是粉臉含羞,半推半就,趁著做飯前的空隙,便躺在床上,脫光褻褲,任憑丈夫擺弄。因怕壓傷胎兒,她只得側臥,嶽和便從她身後直搗黃龍,一嘗多日未得的滋味。
片刻之後雨消雲停,姚氏定了定神著衣起身,去灶間燒火做飯。
姚氏有孕在身,周邊又少人幫手,這些天一對小夫妻吃得簡單,蒸幾個午間留下的饅頭便又是一頓。今日姚氏別有興致,給丈夫切了點風乾的豬耳朵,又開啟自家釀的米酒,嗅了嗅,盛了小小一杯。
她原本是詩書門第的小姐,因水災流落至此,被嶽和收留,半推半就,自主成婚。鄉間生活不易,但相比起那些流落妓寨娼寮,或是賣身為奴,隨波逐流的女子而言,嶽和忠厚可靠,且做得一手好工匠活,兩人一家,衣食微薄卻也算是無憂,已算是天大的幸運。如今懷上胎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