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星光之下,山明泉秀,樹茂花柔。
(2)
一面月牙淡淡掛在明亮天際。
一面日輪綻出。
山中海上,日月齊出,百年難遇。
“——是因你在此,所以月不肯落?”佘青站在山巔,回頭問。
月遍照搖頭,“哪裡會。春來秋去,日升月落,都是無常罷了,幹我何事?”
佘青粲然一笑。“我以為你牽念迤儷母女,不願離去。”
“迤儷並不知道我已重獲佛位之事。”月遍照攤掌。“你們莫告訴她。”
“莫要小看女人。”佘青搖頭。“你以為她真絲毫不知?”
月遍照咬住嘴唇,“本來嘛,我去成了佛馬上便能回來探她。她偏要留我,結果唉。原本是即身成佛,來去自如的。現今卻不得不答應他們轉生過去,三千娑婆,不知千年萬年才能再有機會再來此間了。”
“十年相聚,換個永不再來,好歹她現今有了輪兒,也算無虧。”
月遍照一手一個,抓住佘青以及站在他身側默默無言的塗九歌。“輪兒你們可都有份要幫忙照顧——說起來,青兒啊,人間傾覆了到底對你有什麼好處,冷清清的多麼無聊”
佘青掩口而笑。“若真無聊,我便投生至曼殊世界,來尋遍照佛修法,以求涅槃。”
“敬謝不敏!”月遍照大驚。“——說真的,你可千萬別來。”
日頭紅煦。
月牙形狀,逐漸消隱在天光之內。
“時候不早了。”塗九歌淡淡道。
“你自己保重些”月遍照沉吟許久,想說什麼,終於嚥下。“同你們廝混了這十年,雖然如今也只能算是非敵非友,但怎麼說呢,執念此事,一起全起,一消全消。此境命運,在你們手中,若能多放過一點,就多放過一點吧。最緊要的,是放過自己。”
青蛇不答,卻聽塗九歌悠悠嘆了口氣。
“墮入魔道,娶妻生女,對抗師長,還囉嗦無端。真難懂,為何這樣的人總能成佛?”
難得聽塗九歌說恁長一句話語,月遍照頗給面子地認真答他——“魔道是空,妻女是空,師長是空,囉嗦也是空,明白未,小白狐?”
塗九歌乾脆轉過身去,懶得理會。
“唉,看,你們都煩我了不是?該了總該了。”月遍照無限眷念地再看了眼山下無邊晨光中的山河。“小白狐,青兒,我走了。想我之時記得仰望星河——”
塗九歌飛起一腳,向月遍照踢去。
月遍照一閃。
腳步踉蹌。
身後懸崖,崖下海水,撲面翻騰。
他直直墜落下去。
海濤翻卷。
塗九歌轉身,見佘青眼神,看正自己。
“看什麼?”他好奇問。
“沒什麼。”佘青垂眸,“我去湯陰。阿塗,雪晴和仕林就交你照看了。”
塗九歌點頭,伸手將佘青攬過來,親了親他的面頰,再將一枚黑色木盒塞在了佘青手中。
木盒玲瓏,做成棺材形狀,其中盛放的,正是以縮物成存之術貯藏的,歷十年而不壞的許漢文之肉身。
肉身在手,元魂一至,便可重整成人。
辛苦重塑的一切意義,只是為了送去雷峰塔,設法叫白素貞下手殺卻。
這圈子兜得何其可笑?
青蛇卻樂此不疲,趣在其中。
塗九歌回到茅屋之時,已不見許仕林與佘雪晴蹤影。
塗九歌略微一驚。
難道一切計算仍是不足,許仕林仍願赴雷峰塔,了此未盡之約?
轉身踏出茅屋,凝神聽了片刻,塗九歌轉向乳白泉去。
遠遠可見佘雪晴白衣縹緲,坐在泉邊亭上。
許仕林卻散開了長髮,在泉水之中沐浴身體。
溫泉水滑,繚繞白氣,淡淡的硫磺味道撲鼻而來。
塗九歌遠遠站住,看著許仕林掛一身水珠,□裸地轉身上岸,一身極白肌膚如牙瓷一般,而黑髮如錦。
佘雪晴拿件大氅包裹住他。
許仕林卻乘興將大氅抖到頭上,蓋到佘雪晴身後,繞住兩人上身。
大氅內片刻毫無動靜。
爾後許仕林才與佘雪晴分了開來,到一旁披上新衣。
他所著乃青蛇留在此地的墨色褻衣,外罩白色紗衫,領口上繡碧玉祥雲,半透半隱。
一時之間,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