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雷滾滾。
揮之不去的淫雨霏霏。
一時晴,一時雨。一時恨。
善財抓住林靈素的手,十指崎嶇相纏。
無需法印重演。
他思維海中所日夜肖想,在□極處折磨他千年萬年的痴心妄想,在兩人心中鮮明流動。
那畫面中□交纏。
極醜。
極美。
諸行無常,人慾亦然。
無人可得永生,□卻生死不滅。
若知一切有盡處,又何能執斯念不悔?
世間本無地獄。
烈火加身,斧鉞之痛,不過都是自釀自飲,予取予求。
“從我拜入師門那一夜就開始了。”善財喃喃。“到如今,約二千年。”
林靈素緩緩抱住他的頭顱。
溫熱氣息,噴於身上。
“二千年的罪孽,要償不知幾多時。”善財抬頭,越過林靈素的形貌,看向紫竹林潮音間起的歲月。
林靈素將手按在善財天靈。
“——願汝所生之處,常逢善王;常生善國,常值好時;常逢善友,身根常得具足;道心純熟,不犯淨戒;所有眷屬,恩義和順;資具財食,常得豐足;恆得他人,恭敬護持;所有財寶,無他劫奪;意欲所求,皆悉稱遂;龍天善神,恆常護衛;所生之處,見佛聞法;所聞正法,悟甚深義。”
善財合十而拜。
林靈素祝禱畢後,轉身衣袂飄飛,闊步離去。
天上虹彩,還餘一絲好影。
善財闔上雙目。
引雷之咒喃喃誦出。
這亦將是善財童子,今世所誦最後一個咒言。
旱雷霹靂一聲炸響。
雷光劈腦而過。
善財身化焦土。
重入輪迴。
(3)
“小心了。”
塗九歌忽然望住窗外天色。
八仙桌上,塗九歌帶著輪兒一邊,月遍照夫婦一邊,佘雪晴與許仕林乃是賓客,一人一邊。
一桌山野菜餚,燒得香氣撲鼻。
眾人都有眾人的富足歡樂,言語不多,都在默默享受,這清風佳餚,人間歲月。
“是我師叔親至了?”月遍照斜眼問。
一大壺的自釀米酒,眾人分至見底。
“迤儷帶著輪兒走。”月遍照沉聲分派。“雪晴與仕林留在此地,這仙靈智慧,早開也是開,晚開也是開,你們不賭也得賭,不空絹索不是言而無信之人。”
“你呢?”迤儷顫聲問。
“我帶阿塗去完成前緣約定——走吧。”
塗九歌頷首。“‘他’也即要來了。”
月遍照瞥他一眼。“你就這麼有把握,‘他’定安然無事?”
塗九歌笑笑,露出極白的牙齒。“走吧。”
後山洞府,藏住許漢文的肉軀。
許仕林仙靈開後,便要赴雷峰塔,獲取人慾大法。
那之後,白素貞轉世而去,不空絹索將再度陷入漫長的閉關之中,難以再問人世蒼茫。
在那之前,是青蛇的最後機會。
十年之期還餘數月。
許漢文生魂,應已轉世。
不空絹索顧住許仕林,便無暇去旁顧許漢文之生魂。
原本與善財合力,各顧一路之設想,徹底落空。
但佘青亦然如是:他欲往湯陰,便只得將許仕林送予不空絹索,灌頂復原神智,再難阻攔。
但他的阻攔手段,早在許仕林呱呱落地之時,便已經細膩縝密,層層展開。
三界之中,駭人聲名,並非虛生。
如今的許仕林,佘青並不需要分神看顧。
失而復得,得而復失,許仕林的眉眼之間,妖氣彌滿,執念一生,魔障便如潑天孽網,縱使萬年星宿,又待何如?
迤儷將月遍照與塗九歌送出屋外,蹉跎片刻,才回了房間。
“孃親,”輪兒揮舞小手,“你一走,這兩個哥哥就親嘴兒,羞羞!”
許仕林滿不在乎地一笑,乾脆起身坐到了雪晴身邊。
迤儷俯身,“來,娘也親上輪兒一口。”
“迤儷先生,”許仕林已經全數記起當年,難以改口。“你為何不隨他一起去?你看來頗為牽掛不捨。”
“你不明白的。”迤儷低頭溫柔一笑,將輪兒抱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