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歡我的是媽媽您吧?”迤邐低笑。“做□懶點又何妨?我又沒從良的命。——媽媽啊,新老闆是何人,叫什麼名字?”
“這誰知道?說是姓岳還是什麼的。”
“姓岳?”迤邐滿腹疑雲。
“不是姓岳,是姓月。”
塗九歌以手勢比出這個意思,然後將月遍照之事詳細告知迤邐。
“那個痞子無賴竟是如此人物?”迤邐沉吟許久。“他買了琴瑟雙樓,好像明日就到杭州了。”
“不是明日。”塗九歌繼續比。“他已到杭州。”
“哦,在哪裡?”
“碧蓮家。”
迤邐睜大眼睛。
月遍照的確不錯是在李碧蓮家中。
他換了一身世俗打扮,看起來倒舒服順眼許多。隨行的是高高壯壯,已趕上李公甫高的戚寶山。桌上擺著分寸周到的八樣禮物,珍珠玉璧小值些錢,綢緞布匹樣式新鮮,再加上擺設玩物與家鄉特產,禮不重,但誠意到家。
許嬌容偷眼看了戚寶山半日,終於答話。
“既然五年前都是書院同學,月大爺又已經在杭州置下產業,門戶上倒是相當的。”
李公甫咳嗽一聲。卻阻不住許嬌容完全無視他的意見。“寶山大我們家碧蓮三歲,年紀上剛剛好,模樣脾氣,都是沒得挑的。難得我們家碧蓮才十二歲不到,就有人上門提親”
“啊,李夫人放心。”月遍照忙解釋。“若蒙不棄,想在我徒兒十八歲時再擇吉時過門。屆時令愛當已及笈”
“夫人!”李公甫終於忍不住出聲。“此事,可否容我們先商量下,再予回覆?”
“好好。”月遍照客氣地拱手為禮。“那月某與徒兒明日再來拜訪二位了,請。”
戚寶山一步三回頭地找尋李碧蓮的蹤影,終於失望而去。
“夫人!”李公甫將許嬌容拉到暗處。“你不是早同我商量過,要將碧蓮許給仕林的麼?怎麼”
許嬌容垂頭嘆了口氣。“相公。漢文是我弟弟,我怎會不心疼仕林?但他如今這個模樣,也不知道將來是怎樣命運,萬一萬一身子骨和常人不同,又或者有個長生不老的體質之類,這弟妹的孃家,或者也有親人會將他帶走,種種不一而足。碧蓮卻只是個平凡閨女,我現今看來,倒是趁著仕林病著,給她尋個另外歸宿反正孩子們小,也看不出什麼情根深種,仕林想也不會怨懟我們的。”
一長串道理,說得李公甫心服口服。“夫人明鑑。——那明日我們便答應了他?”
“當然不能這麼容易答應。”
李碧蓮坐在口箱子上,忽然開口,倒嚇得父母雙雙撫著心頭一跳。
“小祖宗,我的好閨女,你爬那麼高做什麼?書院何時下學的?”
“娘。”碧蓮一洗韓娘熟態,一派小女孩天真嬌媚。“娘,我不要嫁人我要一輩子伺候娘。”
“小祖宗你伺候我?我伺候你就不錯了,天天出去野到天晚才回來,針線也不見你繡,炒個菜也不會”
“好了好了,娘。”碧蓮輕盈跳下來,抱住許嬌容的臃腫腰圍。“娘,我聽到你和爹爹的說話了。仕林哥哥和寶山哥哥都也沒所謂,但娘覺得女兒品貌如何呀?”她嬌俏問。
“這”許嬌容看看李公甫。“小祖宗你到底想說啥?”
“娘叫我碧蓮嘛。”李碧蓮愜意地把頭埋在許嬌容軟軟的胸口。“你女兒我呀,雖是平凡人家出身,卻念過幾天書,知道了些許,嗯,‘美女愛英雄、紅顏酬知己’的道理。”
碧蓮抬頭懇求目光看住爺孃。“女兒要嫁個有功名的丈夫。明日請爹孃回覆他們,若想要娶我,請寶山哥哥務必考個武狀元回來——嗯,武進士也可。”
“喲。”許嬌容倒吸一口冷氣。“我女兒好大的心氣,想做狀元夫人!”
李公甫卻哈哈一笑。“這有啥不好?好好好,明日就這樣回覆戚家。”
李碧蓮只好在李氏夫婦離開之後苦笑。
做狀元夫人就好大的心氣了?
那成仙成佛,算什麼心氣?如青蛇那種擾亂蒼生,改天換命的,又算什麼心氣?
狀元夫人,呵,狀元夫人。
百無聊賴地回到閨房,一尾平凡古琴架在床前。
碧蓮隨手撥動,千年來的西湖風雨歷歷如在眼前。
戰國之後,是秦漢一統;三國兩晉,爾後隋唐盛世。唐末戰亂才在眼前,眼見這宋室的王氣,竟然日益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