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卻成風雲之地。
李碧蓮長嘆一聲,看住銅鏡中此世自己。
凡人面貌,童稚眉眼,又能在這亂波中有何作為?
忽然想起佘青曾經勸自己成年後便離去,韓琴慘然一笑。
既有此凡俗柔弱之軀,命運便與人間時世緊緊聯絡在了一起。
青蛇如何撥動命運,從杭州至開封,天下蒼生的死生便如何險中求存。
再找個桃源避禍,終歸不能。
(3)
平日裡一般妓館的行規乃是中午便開啟門戶,最晚申時便開始做早生意的。
這一日的琴瑟雙樓卻極其古怪,到了夜色初上的酉半時分,卻還大門緊閉。
——外面探頭探腦的客人連個指引也沒,來了又散去,也有好奇的客人悄悄向隔鄰的小脂粉鋪小花店小乞丐什麼的打聽。答案是:雙樓來了新老闆。而今天,正是新老闆來訓話的日子。
琴樓內,諸多□小倌齊聚一堂,以兩位鴇母鴇父為首,五六十名操皮肉營生的年輕男女難得相見,相互調笑議論著,偶爾打個呵欠。
而坐在上首,滔滔不絕說了整整一個多時辰的新老闆,似乎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圖。
“夫色有粗色有細色。若觀待無見有對色;則有見有對色名粗。若觀待有見有對色;則無見有對色名細。若觀待無見無對色;則無見有對色名粗。若觀待無見有對色;則無見無對色名細。所以呢,對爾等來說,以色事人,必定要分清楚這細色與粗色之間”
“老闆說得對。”小倌春圓捏著嗓子嬌滴滴地奉承。“我們做這檔營生的,要是客人的話呢,就越細越好,越快越好;要是自己看上的小情人啥的,那可是越粗越好越久越好,姐姐們說是吧?”
□們一陣鬨笑。
月遍照愣了一愣,然後恍然大悟,倒也不生氣。“這個,你說得乃是世俗中理,我說的呢,是放之大千世界皆準的道理。你的道理修煉深了,自然也能到我的道理。貪嗔痴愛,男歡女色,亦是有漏,所謂有漏皆苦”
“你夠了沒。”
鴇母鴇父都不敢說什麼,眾人大奇是誰那麼大膽直帶斥意?
抬頭一看卻又釋然。遲遲未下來集合見新老闆,現今斜梳著髮髻,鬆鬆披著紗衣,厚裙重裾,如畫中美人般下樓而來的,除了琴樓第一紅牌迤邐姑娘之外,更有何人?
月遍照抬頭,正對準迤邐慵懶中帶有三分肅殺怒意的眼神。
“迤邐小姐”
“老闆真客氣。我是你手下掛牌的姑娘,可小什麼姐來?”迤邐輕諷嘴角。“老闆講禪講得真好,真是位人間的菩薩。不過咱們凡人都是要賺煙火錢來謀生的,煩請老闆看看窗外,這個時辰還不開門的話,咱們這群有色無色的庸俗脂粉,可是無論粗細都吃不到了。”
月遍照歪在座椅上,嘆了口氣。“迤邐姑娘何必那麼兇悍?我初次見到大家,一時興起而已。好了好了,爹爹媽媽,領著自家孩子開門做生意去罷。”
驚豔與佩服的眼光紛紛投在迤邐身上。
月遍照轉身往花港而去。
鴇母拍手叫奴婢們灑掃開門,成群小倌隨在後面要穿花港回瑟樓而去。
夾在亂紛紛人流中,月遍照坐下來,回頭。
“迤邐姑娘隨來此地,是想要跟我這個新老闆好好交交心還是怎的?”
“月宮永德,總攝群陰。俄逢陽厄被相侵。晴晦儼巡遮,恩戴照臨。惟願永光明。”迤邐輕吟緩步,裙裾拖在地上,沙沙有聲。
“好一闕護月贊!”月遍照眯起眼睛來聽。“我最愛聽世人為我所作的偈讚了。還有沒,念來聽!”
迤邐翻翻白眼,跺腳坐下來。“那次我們在路上遇見陣法,其實是你布的對不對?”
“哎呀姑娘怎麼一下子從柔情似水變成了兇悍如虎了呢?”月遍照還是一副笑嘻嘻的無賴樣。
“那菩薩是不是要,捨身飼虎?”迤邐以一副欲啖其骨的表情逼近月遍照。
兩人四目離開很近。迤邐忽然心頭一動。
“奇怪,我為何直到如今,都看不清楚你的面貌?”
迤邐湊到更近。
“世上怎有人能看清楚月光呢?哈哈。”月遍照忽然站起來,嚇了迤邐一跳。
“喂,你別橫。菩薩又如何?你認為你比善財童子又強出多少呢?”
“不是菩薩!”月遍照認真地糾正。“是候補佛。一旦東方琉璃世界與西方極樂世界還有八萬四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