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垂暮的時候,嫣梅給李鼎端來一碗素面:“大爺,趁熱吃了這碗麵,趕點汗。”
“哎。”李鼎坐起吃麵。
“今天就別去賣唱了,大爺。”
“不行啊,為了被褥和過冬的棉衣也得去呀。”
李鼎伯侄仍然來到旅店,仍然在昏暗的燈光下,拉著二胡走在甬道里招攬賣唱。但是沒人點唱,當他們離開旅店的時候,看門的夥計問了一句:“又沒有人點唱?”
李鼎點了點頭:“可不是嘛。”
“老先生,我看你們父女不是幹這一行的,對吧?”
“對,對。可您是怎麼看出來的?”
“因為你們不明事理!”
“怎麼叫不明事理?”
常言說得好:“沒有君子不養藝人,什麼是君子,依我說就是有錢的,住店的可不都是有錢的。有辦事的,探親訪友的,求財謀事的,做生意的,晚上不住店怎麼辦,所以有錢住店,未必有錢點唱。”
“對,對,是這麼個理兒。那麼,這有錢的都住在哪裡?”
“哈哈,老先生你真傻,自然是在妓院裡啊。”
“在妓院裡?”
“當然嘍,‘飽暖思淫慾,飢寒起盜心’,他們要是沒倆糟錢,能去逛窯子嗎?那是花大錢的地方!像我這樣的窮孫,逛得起那地方。”
“那地方”李鼎欲言又止。
“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死要面子活受罪,眼看著天就冷了,你們爺兒倆這身單衣唉,可怎麼過冬啊?”
“承蒙指教,承蒙指教。”李鼎恭恭手與看門人告別,他們伯侄走在大街上。嫣梅突然停住腳:“依我說,去就去,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被褥、棉衣能從天上掉下來嗎?”
李鼎停住腳步:“孩子!那不是你去的地方。”
“要不,咱爺兒倆手拉著手去跳秦淮河!”
“唉!”李鼎的眼淚刷地一下子就流出來了,真像斷了線的珍珠,灑落胸前:“嫣梅,伯伯一把年紀死不足惜,可我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你葬身河底?”
“大爺,除去這條路,您還有什麼路可走呢?”嫣梅停了停,繼續說:“無非是凍餓而亡!”
李鼎想了想,橫下一條心,一跺腳:“好吧,走!”
李鼎伯侄走進一家比較低階的妓院——留香院。
夥計看著這倆人的樣子就知道是幹什麼的:“是賣唱的吧?”
“可不是,請多照應。”李鼎恭手。
“來來來,先在院裡唱一段兒,兜兜生意,這時辰正是上客人的時候。”
“好好。”李鼎調好琴絃,嫣梅唱道:
花開易見落難尋,
半為憐春半惱春。
憐春忽至惱忽去,
至又無言去不聞。
。。。。。。
留香院的鴇母和老闆聞聲走出房間,鴇母跟老闆說:“老闆,你上眼,這小媳婦可是長得又好,唱得又好,要是把她拖下水,可是棵搖錢的樹啊!”
“嗯,是這麼回事,可是從何入手呢?”
“咱先點點她。”鴇母抬手把夥計叫過來與其耳語。夥計點點頭走了。
正好嫣梅一曲終了,夥計走過來說:“唱得真好,詞也雅,曲也幽,大姐人也長得美。老大爺我奉勸你老一句良言。”
“什麼良言?”
“靠賣唱能掙幾個錢,不如讓大姐下海算了,豐衣足食”
“對不起,我們只賣藝不賣身。”
“老大爺你可真古板,如今這年月笑貧不笑娼啊。”
“你胡說!”李鼎轉對嫣梅:“我說什麼來著,這種地方不能來,走!”李鼎猛地一起身,一陣暈眩栽倒在地。
嫣梅驚呼:“大爺!大爺!”
鴇母跟老闆一笑:“怎麼樣,機會來了。快,上啊!”
老闆跟鴇母跑了過來:“怎麼了,怎麼了,老先生病倒了?”她用手一摸李鼎的額頭:“天哪!發高燒。”
老闆也喊:“再來兩個人,把老先生抬到南屋去,小三子,你去請醫生。”
眾人七手八腳將李鼎抬進一間小南屋。
屋內正好有兩張板床,被褥齊全,桌椅俱備,老鴇子拉著嫣梅的手說:“彆著急,已經去請醫生了。吃兩劑藥就會好的。你們在哪裡住啊?”
嫣梅面帶羞色:“不瞞您說,我們沒有家。”
“睡在街上!那一定是受了夜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