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愛情感覺回來了,從北京的
長城飯店直接通到了這裡,其他的時間和在那些時間裡所發生的一切不快都退縮到了九霄雲
外。康偉業和林珠在地板上熱烈地滾了一通,然後坐在沙發上喝茶,喜悅地看著林珠在房間
裡跑來跑去。林珠這裡看看那裡瞅瞅,拉起窗簾親親,拿起他們的拖鞋也親親,開啟了電視
機開啟了熱水器開啟了所有的燈。林珠在衛生間洗浴,興奮地直叫喚,不住地嚷道:“偉
業:這是我的家啊!”“偉業,今天是我終生難忘的日子昭!”“偉業,我們得好好地慶賀
它一番!”一個漂亮女人在衛生間嘩嘩地衝熱水澡,她快樂的聲音使整套房子生機勃勃;沐
浴液的芳香從門縫裡溜出來,瀰漫在男人的空氣中,這才是正常的美好的家庭啊!康偉業在
自己的臉上用力地擄了兩把,大有成就感和幸福感。儘管黑雲壓城,他要做的事情他還是做
到了。應該說他是一個比較了不起的男人,不說非常了不起,說比較了不起總是可以的吧?
林珠出來了,她竟然變成了一個美麗的新娘。她穿著一襲線條流暢的潔白婚紗,頭髮挽成了
髮髻,眼睛裡媚波盪漾,貓步走到康偉業的面前。做出一個冷豔的造型。音響里正好放著凱
麗·金的薩克斯名曲《回家》,康偉業報以熱烈的掌聲。林珠說:“走吧新郎。”康偉業
說:“去哪裡?”說完康偉業意識到林珠是要出去吃飯。他連忙說,“我們回家了,我們不
去飯店。我已經買了很多菜,我們一起下廚好嗎?”“下廚?做菜?”林珠說。林珠的眼睛
頓時睜得很大,晶亮的光芒一點一點地從她的眸子裡黯淡下去,灰色的失望一點一點地佈滿
她的整個臉龐。康偉業的解釋像話外音一樣在另一個空間響起,他說:“我們不能夠去飯
店,武漢有太多的人認識我。我們目前千萬不能暴露。”康偉業的解釋絲毫不能阻止林珠情
緒的變化。林珠萎頓下來,她一點不顧惜華貴的婚紗,就那麼雙腿一跪,坐在了地板上。康
偉業說:“今天我們一塊兒下廚不是很有意義嗎?”林珠說:“什麼意義?象徵我們日後水
遠地柴米油鹽?你怎麼像一個小市民似的。”康偉業的驚愕並不亞於林珠。他想,在這種時
刻,在他千辛萬苦地創造了一個新的家並且把它奉送給了林珠的情況下,林珠對他怎麼可以
如此地出言不遜、沒輕沒重?他遷就她呢還是教訓她?康偉業一時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林珠
說話了,她說:“對不起,偉業,以前我們沒有機會談到這些瑣事,現在我們生活在一起
了,我想我得坦率地告訴你,我不會做菜,我也不願意做菜,我非常討厭油煙。油煙對皮
膚、頭髮和健康都有極大的損害,而且做中國菜太浪費時間了。我的主張是煮一個雞蛋,面
包夾香腸就行了,想吃複雜的菜就去餐館。從小我就看著我媽媽終日辛勞在廚房裡,她的身
上和我們家裡永遠都散發著難聞的油煙和菜餚的氣味,我曾發誓我這輩子絕不重蹈我媽媽的
覆轍。偉業,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康偉業說:“明白了。”他明白了,他也承認林珠選擇的生活方式不無道理。但是他已
經吃了四十多年的米飯和熱騰騰的炒菜,他吃得很香。他母親在廚房裡的勞作是全家人生活
樂趣的源泉,他母親勞作的身影在康偉業眼裡是最美好的女性形象之一。康偉業絕對不能夠
接受日復一日的煮雞蛋和麵包。康偉業說:“那好,你先休息,我來做飯。”林珠說:“為
什麼?你為什麼一定要做飯?我不喜歡看到一個大男人在廚房忙碌。今天實際上是我們的婚
禮,你應該穿上禮服帶我去最好的飯店。我不在乎暴露,我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今天你從
機場到這裡的一系列表現夠謹慎的了,謹慎得近乎委瑣。這不是你的做派,別人只會猜測我
懷疑我,說我是二奶是妓女。我都不怕,你怕什麼?因為我愛你呀!”林珠從地板上一躍而
起,激憤地走到康偉業的面前,直楞楞地盯著他的眼睛,等待著他的表態。康偉業當然不願
意與林珠發生爭執,但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由著林珠的性子出去招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