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妄言幾不可見地一笑。
六醜尷尬對視。
半晌,夜明生道:“反正老三人也已經不在了,依我看,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了”
鐵腳棠和無是非只看著啞琴叟。
啞琴叟終於嘆了口氣,緩緩點頭。
鐵腳棠張了幾次嘴,都欲言又止,期期道:“老三老三他他是有點小毛病說到這個,原本不該告訴別人,不過,反正老三也不在了,就是說給韋堡主和蘇公子聽聽,想來也沒什麼關係。老三他他”
頓了頓,目光投向其他人,那幾人卻都紛紛側開頭,避開了。
鐵腳棠只好低聲道:“老三他不能人道。”
韋蘇二人都是啞然,全沒想到過花和尚名為“花和尚”,但卻有這樣的隱疾。
鐵腳棠道:“老三是個男人,這事要是被人知道了,還有什麼臉在江湖走動?所以我們兄弟就只是自稱六醜,老三這個毛病卻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嘿嘿。江東六醜出了名是蠻橫不近人情,等閒也沒人敢來問,就是有那麼一兩個不懂事的,也讓我們兄弟幾個一人一頓打攆得遠遠的”
說到裡,猛地打住了。
韋長歌只得乾笑一聲。
鐵腳棠自知不妥,一時卻又不好圓話,打了個哈哈,岔開道:“其實老三這個毛病,不是生來就有的,這和我們幾兄弟可就不一樣啦。據他自己說,他原本也跟正常的男人一樣,只是後來才才不行了。”
蘇妄言本就好奇心重,聽他這麼一說,便要追問,才一張嘴,又覺得不太好,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好在鐵腳棠已接著道:“老三年輕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女子,一見之下,竟是驚為天人!他雖痴心一片,但卻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那女子最後還是琵琶別抱,從此天各一方,再也沒能相見。老三雖然得不到她,但這三十年來,卻無時無刻不在記掛著她,別的女子,管你是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他全都不放在眼裡——就是因為這樣,才落下了這個毛病。他發現自己不行之後,生怕別人知道了這個秘密,因此故意流連在煙花之地,做出些放浪形骸的舉動,其實都只是掩人耳目罷了。不過江湖中誰又知道這裡面的玄機?他叫自己‘花和尚’,旁人聽了,還都以為,是因為他以前當過和尚、又好女色。卻不知道這是因為他俗家姓花,老三的意思,是說他這些年來,其實一直是過的和尚日子。——唉,說來,老三也算是個情種了!”
他話說完了,眾人都是悄然,想起他孑然一身,揹著個“花”字過了一輩子,心裡卻始終只有那一個人,究竟可惋抑或可嘆?——心裡也不知是些什麼滋味。
韋長歌悠悠一嘆。
——那一時,那一地,那一眼。
抬首回眸淺笑低顰間,荏弱的剪影從此收在心底。流年偷換,情若連環,慢慢風景物事都褪了顏色,經歷許多生離死別,終於江湖子弟江湖老,蒼涼心底,便只餘那一時一地,那一抹倩影,便只有憑空而來的一個女子,猶是當年容光
“不知是什麼樣的女子,讓他記了一輩子?驚為天人、驚為天人——想來必是風化絕代了”
韋長歌嘆了口氣,有些感慨。
蘇妄言掃他一眼,淡淡道:“那自然是豔麗非常,不可方物的了——就只恨你和我都沒那個緣分罷了。”
夜明生已接道:“可不是不可方物麼?不過老二你講得不對——你知道老三為什麼沒能得到那女子?哼,告訴你吧,那女子一開始便已羅敷有夫,三哥他遲了一步,只能抱恨終身。”輕嘆一聲,悠悠吟道:“便是‘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鐵腳棠擺手道:“你又怎麼知道的?什麼明珠羅敷的,我不懂你那些勞什子玩意!那年老三在漢水邊上自言自語,我在一邊兒聽得真真的,他說的可不就是揚州城裡飛觴樓的戀柔麼?”
夜明生冷笑道:“庸脂俗粉,又怎麼配得上驚為天人這四個字?——三哥這件往事,世上便只有我一個人知道。那還是十幾年的一個晚上,我和三哥一起喝酒,他喝醉了之後,就跟我講了這一段往事。三哥原本是個孤兒,從小被少林寺僧收養,就入了少林派,當了和尚。到長大了,也是一心向佛,十分虔誠。三十年前,他剛二十出頭,為了參悟佛法,獨自到一座佛教聖山朝聖,想在萬峰之顛閉關參禪。那座山山勢陡峭,道路未開,崇山峻嶺之間,就只有經年累月被樵夫們踩出來的一些小路,十分難走,非得手腳並用才能往上爬,而且稍不注意,就會有掉落懸崖的危險。”
“三哥正是年輕氣盛的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