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書、紙、筆墨收拾起來,蔡絛忽然按住顧惜朝的手道:“惜朝,這本書能不能借我回去看看?”此刻顧惜朝手裡拿的正是他前幾日新謄寫的《七略》。
顧惜朝一愣,笑道:“這不是什麼好書,不看也罷。”聲音卻有難掩的苦澀。
蔡絛卻依然不放手,正色道:“我雖從未領過兵打過仗,可能看不懂這本書,但卻可以把它給能看懂的人。”
顧惜朝神色黯然,沉默半響方道:“宋庭積弱,早已腐到了根子裡,一兩場勝仗又豈能解決內憂外患?你寫信將朝庭內外大事息數告於我知,也是有意等逆水寒一案餘波平息後再讓我入朝為官。這番苦心惜朝明白,也甚是感激,但”
“惜朝”顧惜朝話未說完就被蔡絛打斷,“我知你已對朝庭冷了心,但你還如此年輕,說這樣的話為時過早。”
顧惜朝苦笑著搖搖頭,知道蔡絛誤解了他,以為他只是出於一時激憤,心灰意冷下才不願再入官場。 孰不知他一心追求權勢為的是有朝一日能馳騁沙場,收復疆土;為的是能指點江山,立千秋功業;為的是不聽天由命,一輩子任人踐踏;為的是不永遠埋沒在歷史煙塵之中,再無蹤跡可尋。
顧惜朝不想再解釋,淡笑道:“也罷,這本書蔡大哥願意收留就拿去。只是出仕一事,以後再說吧。”
第六章 風雲初起
顧惜朝送走蔡絛後和厲南星一起做了晚飯,厲南星經常誇讚顧惜朝的手藝,顧惜朝也樂得天天變換花樣做給厲南星吃。這時候顧惜朝常會想起晚晴,如果晚晴還在,他們一家人也一定會這樣快樂吧。
吃晚飯時厲南星道:“惜朝,我有些事情想去杭州一趟。”半年來厲南星試過各種方法,卻始終解不了顧惜朝身上三寶葫蘆的毒,而且以銀針封住內力抑制陰寒真氣的方法也不能持久。厲南星希望能從魔教的藥典和武功秘籍中尋找到一些線索。而魔教總舵就在杭州,因而厲南星提出要去杭州。
顧惜朝猜到厲南星這時候離開十之八九與自己有關,便道:“我和你一起去吧,多個人多個照應。”
厲南星搖頭道:“路途遙遠,你的身體不宜長途奔波。”
顧惜朝垂眼盯著瓷碗的邊沿,沉默片刻,問道:“爹孃是怎麼死的?”
這半年多來厲南星從未向顧惜朝提及當年的事情,只是偶爾說些自己過去和季叔、小梨一家在一起的生活,至於季叔和小梨一家的死,厲南星也是隻字未提,只怕顧惜朝情緒再起波瀾。但此刻顧惜朝既已問起,厲南星便再無不說之理。
“爹繼任易教教主時,易教教眾眾多,龍蛇混雜,教內派系林立,正邪難分。爹著手進行整頓,與金壇主殷顥、火壇主王元昭秘密商議欲革除木壇主崔維的職位,重組木壇。 但被崔維事先發覺,發動教眾叛亂,爹孃就死在那場叛亂中。水壇主季常,就是季叔拼死護了我逃走,而你下落不明。後來殷顥和王元昭平息了動亂,殺了崔維,來找季叔想扶持我做易教教主。但季叔拒絕了殷顥和王元昭,說我太小,他也再無意於江湖事,便帶著我歸隱了。”
“歸隱後我們平靜地過了近六年的時光,後來被季叔以前的仇家找到,開始了四處逃亡的生活。三年裡遭盡正道的唾罵和圍捕。”厲南星對三年的逃亡只用了一句話來敘述,但顧惜朝明白這句話裡包含著多少屈辱與痛苦。
“後來我和季叔躲進了一個小村子,小梨一家收留了我們,季叔用易容術變了容貌,從此隱姓埋名。直到一年前,季叔聽說江湖上重現神哭小斧,告訴我說那個會使神哭小斧的人可能是爹的親弟弟,是我叔叔。我就出去打聽有關神哭小斧的訊息,豈料再回去時,季叔和小梨一家已遭毒手。”厲南星聲音微微發顫,說到這裡停了下來。
顧惜朝低著頭靜靜坐著,片刻後,抬頭道:“我是在八歲那年湊巧被師傅撿到的。季叔說會使神哭小斧的人很有可能是爹的親弟弟,但師傅從來沒有和我提過任何關於爹的事情,也從未問過我的出身。”
厲南星思索片刻道:“我聽季叔說,叔叔在爹繼任教主前就離開了易教,也許他並不知道爹有孩子。又或許,他只是不想讓你背上過去沉重的負擔,所以才什麼都不說,也什麼都不問。”
顧惜朝緩緩點頭,他憶起了師傅的點滴。在他的印象裡,師傅是個無所不知卻又清冷而嚴苛的人。除了教顧惜朝學文習武,從不與顧惜朝多說一句話,顧惜朝甚至只知道他姓李,連名是什麼都不清楚。這個姓氏還是聽旁人叫出來的,但沒有人說得出師傅的名字。顧惜朝小時候曾問過他的姓名,師傅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