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一些不著邊際的話,那時的顧惜朝還聽不懂,他只記得師傅大笑而去卻冰冷的駭人的背影。從那以後顧惜朝就再未問過師傅的姓名。
“南星!”一聲大如驚雷的呼喚從院外傳來,驚亂了兩個人的思緒。顧惜朝揚眉正要說話,厲南星已起身笑道:“是追命。”厲南星經常露出溫和的微笑,但顧惜朝很少看到他像現在這樣由發自心底的喜悅帶出的燦爛笑容,顧惜朝也不自覺地勾起了唇角。
厲南星將追命領進屋,追命看著滿桌的菜餚,雙眼頓時如財主見到了一車的金磚般亮了起來,笑道:“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
顧惜朝笑道:“菜都涼了,我先拿去熱熱吧。”說著起身將桌上的碟碗一一放回到拖盤上。
追命看著幾乎一口未動的飯菜,吒舌道:“你們倆對著美味佳餚居然還能幹別的事情,硬是把飯放涼了。”
顧惜朝剛離開,追命便對厲南星伸出了大拇指,湊到厲南星耳邊道:“你真行,連顧惜朝都能搞定。”厲南星聽了這句話一時間不知該做何反應,轉移話題道:“怎麼這麼久都沒見過你?最近很忙嗎?”
追命頓時苦了臉,道:“花了五個月的時間滿世界的抓神盜元採年,這才剛回來師傅又讓我到杭州去。”
“杭州?”
追命聽出了厲南星語氣中的詫異,問道“對。怎麼了?”
厲南星笑道:“我也正打算去杭州。”
追命笑道:“那太好了,我們可以一起走。”
厲南星問道:“杭州出什麼事了嗎?”
“杭州明金局送給皇上的文玩字畫在杭州城外被劫了,押送貢品的官員兵卒全部被殺。原本這件事該由杭州地方查辦,不需要六扇門插手,但偏偏陳妃的弟弟臨時跟到了押送貢品的官員隊伍中。 陳妃一哭二鬧三上吊,皇上就將案子直接交給了六扇門。”
厲南星點點頭,又道:“如果顧惜朝和我們一起去,會不會不方便?”
追命愣了一下,沉吟片刻道:“戚少商也會和我一起去杭州。不過他和顧惜朝總不能一輩子不見面,有我們在總好過他二人單獨碰見。”
兩人說話間,顧惜朝端了熱好的飯菜進來,三人說說笑笑一起吃完了晚飯,追命與厲顧二人約好次日午時在京城北門碰面。
第二天,追命與戚少商先到了城門口,不多時便看到不遠處一白一青兩個身影騎馬向著二人而來。追命只告訴戚少商厲南星為給顧惜朝治病也要去杭州一趟,卻並未提顧惜朝也會與他們同去。
戚少商看著那抹青色,心中忽然升起了莫名的緊張和期盼。等到更靠近些,兩騎減了速度,慢慢上前,戚少商便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那青影的每一個細節。青袍博帶,廣袖翩躚,用烏木簪子鬆鬆挽住的長髮微卷,有幾縷散落在胸前,又被風帶起,飄散在耳際。
看不到萬里黃沙中的抑鬱激憤,看不到生殺大帳外的狠絕乖戾,看不到金鸞殿前的睥睨天下,也看不到晚晴靈前的慘然悽決,眼前的人眉宇間只餘一片靜淡如水。寒風颳過,人越發顯得單薄,直似要乘風而去。
戚少商心底泛起一陣綿綿密密的痛,在他還來不及弄清自己究竟因何而痛,到底是在痛死去的兄弟、痛自己還是在痛顧惜朝,抑或者兼而有之時,一聲“戚大俠”已經打斷了戚少商的思緒,再一次刺痛了他的神經。戚少商的目光焦灼在顧惜朝面上,想分辨出一絲半點的情緒,卻終是惘然。平靜無波的聲音再沒有昔日的譏誚嘲弄,只是說不出的淡漠與疏離。
戚少商沒有答言,將目光移開,只對厲南星拱手施禮,“厲兄”。
厲南星微笑著回禮,同樣叫了一聲“戚大俠”。
戚少商突然意識到這樣的稱呼或許才是正常的,可為何從顧惜朝口中叫出來卻讓他覺得如此刺耳。
依著顧惜朝過去的性子,遭到這般刻意的冷落即使沒有語出譏諷,也絕不會再有好臉色。 但是此刻,追命只看到顧惜朝的目光有一瞬間的暗淡,便立時恢復如常,快到追命幾乎要以為那只是自己的錯覺。
“好了,咱們走吧。這離杭州可還遠著呢。”追命笑著揚鞭,四匹馬前前後後在道上揚起了一片塵土。
第七章 意欲為何
一行四人趕了大半天的路,晚上投宿在道上的驛站,次日又接著上路。夜幕再次降臨時,四人進了城裡的一家客棧。
幾人到時正是吃飯的時間,客棧一樓有不少房客正在用晚飯。四人要了四間房,將包袱放到房裡,追命和厲南星先下來,撿了個空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