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問他為什麼,他答不出。然後,一柄小刀沒入了他的身體,他猛然驚醒,發現渾身已經被汗溼透。從此他就再沒有去過紫墨閣。
厲南星和顧惜朝住在一起眨眼間已經三個多月了,這天晚上顧惜朝在屋裡看書,厲南星在屋外吹簫,顧惜朝不知何時出了屋,走到厲南星身旁,負手望月。夜晚清涼而舒適,如水的月光流過人心,撫去塵埃。
顧惜朝低聲吟道:“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厲南星收了尾音,垂眼看著手中碧綠的簫,靜靜道:“你後悔嗎?”
片刻的沉默後,顧惜朝答道:“說不悔是假的,我親手葬送了自己最珍貴的東西。人一輩子有些錯永遠都不能犯。”因為犯了便要付出千倍萬倍的代價去彌補,甚至永遠,也補不回。
顧惜朝的聲音澄澈似水,卻又堅如磐石。“但是悔又如何?你說的不錯,路是我自己選的,與其說是旁人逼我,倒不如說是我自己逼自己。既已做了,任何後果我都會承擔。”
“但我不悔自己的千秋之志、家國之夢。十年、二十年、一輩子我都可以等。”
厲南星轉頭看向顧惜朝,他眼中的光芒要比星辰更為奪目。厲南星再次望向墨色的夜空,明月在緩緩流過的浮雲中時隱時現,而此刻他心中也是時暗時明,難辨悲喜。
兩人不知在院子裡站了多久,正當厲南星轉身準備回屋時,一個簡單的音節躍入了他的耳中,“哥”。聲音柔和而堅定,卻在厲南星心中掀起了巨浪。這一聲“哥”從來都只存在於他幼時的幻想,成年後的夢境裡,他從不敢奢望這一聲呼喚能成為現實,但現在卻實實在在鳴響在耳畔。
厲南星轉過身,正對上顧惜朝純淨如孩童,燦爛若朝霞的笑靨。淚水霎時湧上了眼眶,他前跨一步,兩人緊緊抱住彼此,似是要以此補回缺失二十年的親情。
戚少商雖打定主意不再去紫墨閣,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沒過多久,戚少商又一次遇到了厲南星,但厲南星沒有看到他,厲南星在和一個二十八九,書生模樣的俊秀青年說話。 戚少商只隱約聽到書生模樣的青年說“拜訪”,厲南星搖頭說“以後”。於是九現神龍鬼使神差地幹起了跟蹤的勾當,結果發現那個俊秀青年走進了一個朱漆大門,門口有一對大理石獅子,門上懸著一個碩大的匾,上書兩個金燦燦的大字“蔡府”。
厲南星自從在街上遇到那個自稱是顧惜朝同窗的蔡姓青年,也就是蔡絛後,每隔五六日都會有人算準時間候在紫墨閣等著厲南星,送上些人參、鹿茸、枸杞之類的補品,時常還會附上一封蔡絛寫給顧惜朝的信。最初一個月,顧惜朝只是皺眉看著厲南星帶回來的東西,信從不拆開。 第二個月,顧惜朝開始看信,並將回信交給厲南星請他帶給送東西的人。第三個月蔡絛終於得到了顧惜朝的應允,跟著厲南星一起去探望顧惜朝。
蔡絛與顧惜朝是在同年進京趕考時認識的。蔡絛是蔡京次子,自幼聰慧,深得蔡京喜愛,生性不羈,素愛交友。第一次見到顧惜朝後,蔡絛便對顧惜朝格外留意,在蔡絛的印象中,顧惜朝異常刻苦,平素少言,但開口卻常常是字字璣珠,鋒芒逼人。蔡絛雖長顧惜朝八歲,二人相談卻甚是投機。蔡絛的眼光沒有錯,顧惜朝當年便得高中,成了少年探花郎。但緊接著就有人舉報顧惜朝出身青樓,當屬賤藉。顧惜朝被革除功名,險些還丟了性命。
適時蔡京正被排斥擠,蔡絛想幫顧惜朝便遭到了蔡京的反對。後來顧惜朝去邊關投軍,蔡絛再未尋到任何關於顧惜朝的訊息。一恍數年過去,蔡京重被起用,蔡絛升任禮部員外郎,赴京上任,得以再次見到顧惜朝,但再見面卻已是斗轉星移。
蔡絛在厲南星的指引下進了裡屋,屋裡擺設樸素卻不染纖塵,簡潔淡雅。顧惜朝身著一件月白色長衫,正坐在桌前抄寫什麼東西,見蔡絛進來忙合了書起身相迎。蔡絛這才看清顧惜朝方才抄的竟是《道德經》。在蔡絛看來,顧惜朝是心向天下之人,看的該是諸如孔孟之類經世治用的書,或是《鬼谷子》、《孫子兵法》一類的謀略戰術之書。尚在胡思亂想時,顧惜朝清朗悅耳的聲音響起:“蔡大哥親來寒舍,實是蓬蓽生輝啊。”
蔡絛笑道:“惜朝,你這樣說可就生疏了。”說著拉過顧惜朝上上下下的打量。人還是那般俊朗挺拔,只是越發清減了。面色略有些蒼白,眉目間較數年前卻柔和了許多,少了幾許機鋒。
顧惜朝讓著蔡絛坐下,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