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所有人的上司——嘉靖皇帝身上。
當時嘉靖帝享國日久,荒於政事。海瑞上表,演出了一出“罵皇帝”的戲。他說嘉靖皇帝“一意修真,竭民脂膏,濫興土木,二十餘年不視朝,法紀弛矣。數年推廣事例,名器濫矣吏貪官橫,民不聊生,水旱無時,盜賊滋熾。陛下試思今日天下,為何如乎?”。
這簡直把皇帝比作商紂王、隋煬帝那樣的主,皇帝看完後,大怒,將奏章扔到地上,對左右說,馬上去把他抓來,不要讓他跑了。
天子震怒,要殺他不是一句話嗎?皇帝身邊的宦官黃錦倒不糊塗,勸諫皇帝,說“此人素有痴名”,聽說他上疏時,知道觸忤當死,買好了棺材,和家人告別,把家中僕人遣散,自己根本不跑,就等著皇帝去抓他。
這一提醒讓皇帝明白過來了。人家根本不怕死,殺死他倒成就了他冒死上諫的千古令名,自己反成了殘暴之君。所以皇帝說,此人像比干那樣,可是朕不能當紂王呀。但心中的怒火還是熄滅不了,只好把他抓進大牢裡,不處理他,讓他待著。不久皇帝駕崩,新皇即位,給海瑞也給天下百姓一個面子,赦免海瑞出獄。
明代皇帝雖然專制,但是受禮法約束。皇帝的權力是硬的,而禮法的力量則是軟的。如果皇帝什麼都不顧,心想老子就做個桀紂之君又怎樣,海瑞死十次也不夠。可大多數皇帝對歷史評價還是有敬畏感的,尤其當皇帝的年頭越長,越考慮身後名聲。殺了他,等於毀自己名聲成就人家。不殺他,他好好地活著,還有了讓人傳誦的千古美名。怎樣做,都是海瑞賺了皇帝賠了。大概因為皇帝發覺海瑞是有意擊中自己的軟肋,因此讓他呆在牢房裡,反正老子在位一天你一天別想出來,以後誰怎麼處理老子管不著。
雖然皇帝和大多數官員不喜歡他,但朝廷總得需要這樣的官員來裝裝門面。葛劍雄先生說海瑞“非常不得官心”,說他在官場是非常孤立的。這是自然的道理,如果在民選時代,這種人倒能像馬英九那樣,靠“不粘鍋”這類人格魅力來吸引選民投票。而在帝制時代,政治是對上不對下,誰能和這樣令官場同仁避而遠之的人做同道?
海瑞這樣的官員,朝廷有一個來起道德楷模的作用,就足矣。大多數人不可能都像楷模一樣,這類先進典型在朝廷中沒有推廣的可能,《明史》說他“誠為人所難能”很恰當。
張居正不可能重用海瑞
張居正和海瑞幾乎是同時代的人,他們都是在嘉靖皇帝當政時步入政壇。而且兩人有過交往。《明史》記載:“萬曆初,張居正當國,亦不樂瑞,令巡按御史廉察之。御史至山中視,瑞設雞黍相對食,居舍蕭然,御史嘆息去。居正憚瑞峭直,中外交薦,卒不召。”
此時,兩大名臣的權勢是天壤之別,張居正以帝王師的身份為首輔,權傾天下,萬曆皇帝幾乎是個擺設。而海瑞在官場卻是空前的寂寞,作為以耿直忠貞之名聞於天下的道德楷模,海瑞的作用僅僅是個符號,他在政壇沒有朋友,更不可能有黨徒,自己的政治抱負沒有實現的平臺。
張居正因為害怕海瑞的“峭直”,儘管面對輿論高度地推崇海瑞,但是就是不重用他。為此後人很是詬病張居正,認為他心胸狹窄,嫉妒海瑞,拼命地打壓海瑞。
我以為張居正作為明代見識和能力首屈一指的政治家,其在政壇上爐火純青的權術,海瑞望塵莫及,以海瑞這種個人道德高潔得讓人不敢親近的官場異類,在那個大染缸裡面,不可能威脅張居正的地位。張居正根本不用擔心海瑞這個政壇的“低能兒”在權位上超越自己,他唯一擔心的是,這個連皇帝都不怕的死倔老頭,一旦進了中樞,又是以道德的標準來對待政治,對張居正的政策橫挑鼻子豎挑眼,鬧得朝野都知道,而且同情或支援海瑞。有道德潔癖的人,很容易獲得輿論的支援,但讓他真正去辦大事,可能處處碰壁,從而一事無成。
張居正對海瑞的棄而不用是理智的,在封建官場中要幹大事,僅僅憑道德的力量是遠遠不夠的,對這點張居正深有體會,他在官場上的發達已證明了要有大的作為,是不能保持個人品德的高潔,有時還得不擇手段,自汙名節。
對張居正的品行,史家一向評價不高。奸臣嚴嵩當政時,“嵩亦器居正”。徐階代替嚴嵩為首輔後,同樣“傾心委居正”,這左右逢源的水平可不是一般人能達到的。高拱秉權後,“兩人益相密”。可是高拱是橫亙在他面前的石頭,不扳倒高,他不可能成為首輔。於是他又私下裡結交司禮秉筆太監馮保。“神宗即位(萬曆帝),保以兩宮詔旨逐拱,事具拱傳,居正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