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兄為逐銅臭之舉,令老父如此,未免有失孝道,令人齒冷。”說著他指著湖水:“西晉張季鷹曾於此垂釣,後從政界辭官歸來,就此閒適。而兄長在商界,聚斂財富,只恨少,不恨多。可你聚集這麼多財富為了什麼?我想這你該是知道的吧”
沈萬三被問得懵懂起來:“為什麼?我可沒想過,不過,我總想把生意做大,做贏,這也許就是因為我是一個商人吧!”
“商人,商人也是人!”沈貴不解地說著:“我想如若是為了榮耀,兄長如今在鄉里已是榮耀之人;如若是為了日子富足,我想兄長這輩子已是吃喝不愁;如若是為了子孫麼,我擔心的是,只怕到那時,恰恰是兄長賺的這些錢害了子孫。”
“兄弟危言聳聽了。”沈萬三勉強地笑了起來,“即使是撒手,那也不是現在。不管怎麼說,蘇州這次機會,我絕不會放過!”
沈貴無言了,只是默默地看著茫茫的湖水。
沈萬三忙著賣地的時候,他犯了一個令他後來想起就痛悔莫及的錯誤,他忽視了褚氏的個性、情感。
就在沈貴和沈萬三在南白蕩邊時,褚氏在後房內,正邊哭邊寫著。
昨晚和沈萬三說了那些話後,她一夜都沒睡著。她想起,她同沈萬三新婚的那一夜,洞房花燭,他竟說要外出去經商。現在,他說的這最好的機會要是他沒能抓住,雖然現在他對汾湖的陸麗娘有氣,可今後,他會不會又遷怒到自己的頭上?會的!會的!!她默默地得出了這個結論。其間,她也想到過,她陸麗娘要是逼急自己,倒不如索性放開臉去吵去鬧,可是她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她不敢!再說,那個陸麗娘她有巨財,有美貌,也為他生了一個兒子,自己無論如何也拼不過她的。與其到了那時候被休,或是被扔在一旁,還不如現在索性讓開。
想到這裡,褚氏從賬臺的抽屜裡摸出一支毛筆和幾張紙箋,她將筆套開啟,在一隻硯臺上蘸了蘸墨,接著伏在桌上寫了起來。
可剛寫了兩句,她就心如刀絞地哭了下來。接著哭哭寫寫,寫寫哭哭,直到中午時分,這封信才寫好。
褚氏將那封信放在賬臺上,一人來到了沈家後園的池塘畔。
中午時分,池塘畔空無一人,靜得有些可怖。褚氏站在水畔,看著水中的倒影,一時躊躇起來。她想看看兒子沈茂,可沈茂讓奶孃帶去了,此刻大約在午睡吧。要是看了兒子,不管是他的笑,還是他的哭,褚氏知道,這都會讓自己改變主意。但這並不能改變整個事情的結局啊。
很快,她打消了看兒子的念頭。
她還想看看沈萬三,那畢竟是她的夫君啊。她幻想著沈萬三回到房內,見了那信,一定會著急地來找她。一瞧見她這模樣,更是會緊緊地抱住她,讓她和他一同回去。可她捱了許多時辰,沈萬三一直沒來。
也許,他見了那信,正中下懷呢!
褚氏心中不由得一顫,旋即心死了。她回過身,朝這熟悉的四周,留戀地望了一眼,接著絕望地朝池塘中縱身一跳。
“砰”的一聲,池塘中翻起幾個圈。很快,湖水又歸於平靜了。
被打撈上來的褚氏,換了身新衣,此刻正靜靜地躺在靈床上。在她頭前,點著一盞油燈。
沈萬三抱著沈茂,守在靈前,又掏出了褚氏留下的那封信。
“官人,在我和汾湖娘子的事與官人的經商大業絞在一起的時候,我知道即使是為了官人,我也只能選擇一條路,那就是讓開了。對此我不怪誰,也不怨誰,一切都是命。
茂兒還小,我怎麼能捨得離開孩子而去,近兩歲的孩子,又怎麼能沒有了母親啊!可是,我不走這條路,又能走哪條路呢?
請你代我向陸麗娘求她一件事,今後,茂兒希冀她能視同己出,孩子畢竟是沈家的血脈啊!
三年夫妻,感謝官人對妾身的深情厚意,妾身即使是在九泉之下,也是無悔無怨的!逢年過節,望能給我燒點紙錢,妾身會感恩不盡的!”
沈萬三看著看著,眼前的一切幻化成當初新婚時迎娶褚氏時的種種畫面。倏地,一切都沒有了,依然是青燈照著的褚氏動也不動的屍體。褚氏當初剛進門時,沈萬三的心已在俏麗的曉雲身上,看著褚氏那張富態的臉,甚是討厭。及到曉雲遠去海國,身邊的陸麗娘精明中總使沈萬三有種被壓迫著的感覺,他這才又覺得還是在褚氏身邊時,自己倒踏實從容些。此時,沈萬三懷中的沈茂已然睡著。看著沈茂,他心裡一陣難受。想想蘇州那邊,也不知情況如何,張士誠他們進城了沒有?可自己卻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