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仵作也估計到蓋僕射可能不知道螺肉是什麼,忙解釋道:“就是田螺、河螺的肉。”
蓋寓皺眉道:“螺肉能吃?螺肉,螺肉,鵝肉,鵝吃螺,吃鵝”他忽然面色猛地一變:“不好!那孩子說的不是‘吃鵝’,而是‘吃螺’!——仵作,螺肉何在?某要親自一觀!”
李曜在一邊,此時也臉色發黑,跟著蓋寓往前走了兩步,李嗣昭立刻跟上。
那仵作忙引三人往一邊走去,只見一個白瓷盆裡,正放著幾顆嚼爛的肉,因為小孩胃酸的消化,現在已經有些變形,而且散發出一股酸味。
那仵作拿著一雙極細的銀筷子,夾住一顆,說道:“僕射,二位將軍,請看這顆螺肉。以某為仵作二十年的經驗來看,這顆螺肉是燒熟之後,以竹籤挑出來直接吃進肚子裡的。而且,因為是燒熟,肉比較硬,死者年紀又太小,因此咀嚼不能爛透,這肉進肚子裡雖然有幾個時辰,卻還沒有爛透。至於這肉的顏色,之所以還能維持這般模樣,可以看清是螺肉,則是因為死者吃這幾顆下螺肉的時候,並沒有放任何調料,甚至沒有放鹽。”
蓋寓臉色陰沉,他雖然不會仵作這套,但這幾顆螺肉的確還“很清晰”,就連他在仵作解釋了之後,也能看得出來——至少絕對不可能是鵝肉。
蓋寓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沉默幾秒,又問:“傷口呢?”
那仵作毫不猶豫地道:“結合這夫人鄭張氏的模樣來看,這死者鄭小河必然是他母親鄭張氏所殺,而且死者鄭小河死前十分驚恐和難以置信——因為他的眼神一直維持死前的模樣,這是不可能作假的。”
蓋寓又問:“那鄭張氏呢?”
仵作道:“鄭張氏死於自殺,所用兇器,正是先前殺鄭小河的那一把。她中刀的方向,刀鋒朝上,刀背朝下。尋常人若是要行兇殺人,極少有將刀鋒朝上的。而且鄭張氏的手握著那刀柄,從屍體冷硬之後的樣子看,這也不大可能是行兇者故意做出來的偽造。因為人死之後,屍身僵化,若是強行移動死者的手做出自殺的模樣,死者手臂上必然留下痕跡,而方才坐婆說了,死者鄭張氏身上雖然有別的傷痕,卻並不在她持刀的手上。”
蓋寓和李曜同時一愣,李曜忍不住搶先問道:“鄭張氏身上有別的傷痕?什麼傷痕?”
那仵作一呆,道:“這個是坐婆查驗的,某並不清楚。”
李曜便朝坐婆望去,那坐婆年紀並不算大,約莫也只有四十出頭,她見李曜望來,稍微猶豫了一下,朝蓋寓望去。
蓋寓擺手道:“此乃節帥愛子、河東名士李正陽,他問什麼,你答就是。”
李曜聽得一愣,為毛蓋寓介紹老子的時候,除了節帥愛子之外,還要加個“河東名士”?莫非名士二字跟黨員一樣好使,不僅能避免嫌疑,甚至還能免刑?
卻不料那坐婆聽說李曜的名號之後,果然眼前一亮,忙不迭福了一個萬福,道:“不想竟然是正陽先生當面,奴雖然不曾讀書,也在外子口中聽過先生尊諱,方才真是失敬之極,還請先生勿怪。”
李曜驚得差點張大了嘴,心道:“想不到我現在這麼出名了?”當下立刻道:“這位呃,這位娘子不必自責,你且說說,方才你檢查鄭張氏時,有何發現?”
那坐婆見李曜毫不見怪,心中忖道:“人說李正陽寬厚仁德,素有君子之風,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想我不過一介低賤坐婆,整日裡做著查驗屍身的晦氣勾當,真真是不祥之人,可他說話之時也是溫文爾雅,毫不故作姿態,若非君子,安能如此?不過話說回來,若非此等人物,又怎當得天下名士之稱?”
坐婆對李曜的態度心有感激,忙道:“勞先生動問,這鄭張氏身上有淤青七處,分別在胸前、上臂、腰肢以及臀部。她乃寡居之人,平日裡也並未有甚惡語流言傳出,鄉里鄉親都說她是個本分女子,是以,按常理來論,這些傷痕只怕都是被人強迫非禮之時所留下的。”
李曜皺起眉頭:“那些傷痕,可還有什麼異常之處?”
坐婆思索片刻,說道:“這些傷痕,淤青較重,而且傷痕較大,可見傷害鄭張氏之人,必是一孔武有力,體態較為高大的男子。另外,鄭張氏身上還有一處鞭痕,聯絡前面的分析,此疑犯只怕頗有身份或者財勢,故而隨時身上帶著馬鞭。”
李曜聽完,長嘆一聲,沒有說話。
蓋寓卻冷冷地道:“來人,叫李存信來記住,叫他給我報名而入!”
第135章 存信受罰(上)
蓋寓的話一出口,在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