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探視須知,——接見時間只有十分鐘,你先把想說的話考慮好了,談的時候不準涉及案情;不準說不利於犯人改造的話;不準使用外語、暗語;不準打手語,不準,你自己看吧。”
戴眼鏡幹部推開屋子的另一扇門走了,在這扇門一開一閉的剎那間,她看見了門外面的大院子,看見了那一排間隔整齊的黑鐵門,一股心酸泛起,“這就是他住的牢房吧產‘那人一去不回來,時間一分一秒地熬過去。屋子的窗戶都嚴嚴地關鎖著,空間散發著一股黴腐的氣味,悶熱得幾乎像個大蒸籠。已經十二點了,她耐著性子等下去。
那扇門終於又開了,戴眼鏡的幹部走進來,身後跟著一個人。她緊張得心都快要從嗓子眼兒裡跳出來,張皇地從凳子上站起了身子。
這就是他嗎?
他那種象牙般光滑明亮的膚色從臉龐上褪去了,雙頰變得粗糙餐黑,滿頭潑墨般的軟發也只剩下一層被曬乾了油色的刺毛兒,還遮不住黃虛虛的頭皮,那對深不見底的眼眸現在竟是這樣憔悴。疲憊和呆滯,從滿是灰垢和汗漬的黑色囚衣領口伸出來的脖子,顯得又細又長,幾根粗曲的血管像蚯蚓一樣觸目驚心地境蜒在皮下,這就是他嗎?她滿眶淚水憋不住了。
“小周,我,我看你來了”只說了一句,喉嚨便便嚥住。
周志明並沒有表現出她原來想象的那樣激動和熱烈,他只是在一見到她的瞬間發了傻,嘴唇微微張開,不知所措地喃喃著:“你來啦,你來啦”
她哭了。從他的聲音中,一切期待和犧牲都得到了滿足和報償。她不顧危險來奔他,是因為要把自己弱小微薄的同情和憐憫給予他嗎?不,她現在才明白,她來這兒不光是為了給予,同時也是為了追求,為了得到。因為內心的感情已經無可否認,她自己是多麼需要他,需要他的愛和撫慰,需要聽到他的聲音她撲到他的胸膛上,雙肩抽動,有百感而無一言。
他的身上散發出一股難聞的泥土和汗酸的混雜氣味,她的手觸在他單薄的脊背上,那肩呷瘦得幾乎快要從汗漬板結的黑布服裡支稜出來了。
她盼著他能緊緊地擁抱她,但是他沒有,卻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砰砰砰!”一陣惱怒的響聲壓過她的頹廝,戴眼鏡幹部用門鎖在桌上用力敲著,以十分看不慣的神情干涉了。
“哎哎哎,周志明可是個在押犯,這兒是監獄,不能那麼隨便啊,又摟又抱的成什麼樣子!坐下談行不行,這不是預備凳子了嗎,要說話抓緊時間,嚀!”
她感到周志明的身子緩緩地往後退了退,她也趕緊往後退了一步,生怕由於自己的失當而致看守人員移怒於他,使他今後在獄中的處境更難。
他們隔著長桌坐下來,她說:“志明,我很想你。”
“你”他很拘謹,直挺挺地坐著,“你好嗎?你爸爸媽媽,他們都好嗎?”他的聲音輕得近於耳語。
“他們都好,你怎麼變成這樣兒了,你是不是很苦,很累”她恨不得把所有想要問的話都問了。
“還有你姐姐呢,她怎麼樣?她和援朝他們都好嗎?”他仍然用一種小心翼翼的聲音問著。
“志明,你快說說你自己吧,你在這兒怎麼樣,你身體怎麼樣?”
“我挺好的。你找到工作了嗎?最近又去過知青辦嗎?我看如果·,··”
“別說我了,快別說我了,”她幾乎是哀求地說著,“我這麼遠跑來,我多想知道你的情況啊,你怎麼這樣瘦啊?全變了樣兒了,你,究竟是為了什麼呀,你以後可怎麼辦呀”她說不下去了。
“我沒什麼,我沒什麼,你趕快回去吧。”他喃喃地、發呆地說。
那個常幹事站在桌子旁,看看她,又看看周志明,突然插進來說:“行了,到時間了,周志明,你出去吧。”
周志明服從地站起來,目光在她臉上停了一下,她墓然感到這一剎那的眼神是那麼熟悉,一下子把她心中無數記憶都連線起來了。
“同志,還不到十分鐘,還不到啊,你讓我們再說幾句吧。”
“怎麼不到?是按你的表還是按我的表?怎麼得寸進尺呀,讓你見一面本來就已經是破例照顧了。周志明,你先出去。”
周志明望著她,後退著路到通向院內的那個門邊上,用背把門項開,卻沒有立即出去。
“同志,求求你了,能不能再讓我們談五分鐘,再談五分鐘··”
“不行,你這人怎麼這麼賴呀,咯?”
“小萌!”周志明突然放大了聲音,他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