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磚廠有親戚?”
“有,是犯人。”她索性自己先說了。
“嗅,叫什麼?”那人的目光漫不經心地飄向車窗外邊。
“叫周志明。”
“周志明?”那人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思索著說:“是原來在市公安局工作的那個嗎?”
她點了一下頭。老頭兒顯然有了點兒興趣:“你是她什麼人呀?”
老頭I[的表情沒有半點兒惡意,但她仍然不願多說話,“未婚妻。”
“啊——,”老頭兒點點頭,又把視線移向車外。
一路上他們沒再說什麼。到了磚廠,老頭兒領她找到了一個姓常的幹部後才辦他自己的事去了。
這個幹部有三十多歲,一副闊邊眼鏡給他不怎麼好看的臉上添了些文質彬彬的風度,他把她領進一間辦公室裡,問道:“不是叫你回去等通知嗎,場部沒跟你說?”
施肖萌長到這麼大,從來沒有這樣哀求過別人,“同志,我好不容易來一趟,求求你讓我見一面吧,哪怕一分鐘半分鐘也成,求求你。”她望著那人的臉,心裡有點地急了。
那人扶扶眼鏡,鄭重其事地思考了一下,說:“你先坐一會兒吧,我們研究研究。”
那人走出了屋子,她滿心焦急而又無可奈何地坐下來。屋子裡的擺設不多,辦公桌、文具櫃,都是那麼簡陋、陳舊,牆皮上暴起一塊塊白花花的硝漬,叫人看了挺噁心;房頂大概是被冬天裡取暖的爐子燻的,烏黑一片,早已埋沒了原來的本色。
四周圍很靜,靜得讓人害怕,空氣中重壓著透不過氣來的悶熱,有人從房前跑過,略步的腳步聲沉重地砸在地上,在寂靜中格外震耳。屋子的門吱地響動了一下,把她嚇了一跳,看時,卻不見有人進來。一會兒,有兩個人在門外說起話來。
一個細得像女人一樣的聲音:“馬樹峰什麼都要管,什麼都要管,連犯人家屬探視也得插一槓子,真他媽的”下面罵的髒話她沒聽懂。
另一個聲音斷斷續續:“跟他一起坐車來的,可能認識”這是那個戴眼鏡的幹部。
細嗓刀又說:“認罪態度那麼壞,就不該讓他見,況且”越說越細,怎麼也聽不清。
戴眼鏡的幹部附和著說,“馬樹峰既認識那女的,可能也認識周志明,要是讓那女的見他,說不定她會把那份誣告材料直接捅到馬場長那兒去。而且昨天小丁也問我周志明是不是寫了份材料,我問他幹嘛,他又木說,哼,他對周志明倒是挺關心的”
“讓他們桶去,我怕個什麼,別說馬樹峰這麼個掛名副場長,就是捅到陳政委那兒去,我也不怵。他那份材料我昨天又看了一遍,通篇都是攻擊性言論,過兩天我還想在犯人中公佈出來呢。這傢伙一來我就看出來了,那副公安幹部的架子還端著那,典型的話L說亂動‘,非好好殺殺他的氣焰不可。”
這一段話,細嗓門兒也把聲量放大了,施肖萌一字不漏地聽在耳中,雖不很瞭解其中的原委,但卻能明白無誤地感覺到周志明似乎面臨著某種危機,她心裡害怕!
戴眼鏡的聲音又低下去,“那你看”
細嗓門兒賭氣般地抬高聲音,“叫他見,革命的人道主義還要講嘛。你跟那女的交待一下,叫她也配合做做工作。”
以後又靜下來,施肖蔚抬起手腕,那塊沒有賣掉的手錶啼啼嗡嗡響著,時針斜指在十一點的位置上,一陣煩躁襲來,背上像爬上了毛毛蟲,她魂不守舍地從凳子上站起來往窗外張望。
‘攸,“身後突然有人出了聲,回頭一看,戴眼鏡的幹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進了屋,他拉開桌子的抽屜,一邊找著東西一邊對她說:”我們研究了,決定特殊照顧你一下,讓你見,現在我先把情況和你介紹介紹。哎,你坐吧,坐吧。咂,周志明到這兒來,·,來了一個月了,認罪態度一直沒有端正,表現是不好的,這樣下去有什麼前途呢?一點兒沒有。你見了他,也可以從你的角度配合政府做做工作嘛,可以說說外面各條戰線的大好形勢,也可以好好勸勸他脫胎換骨,認罪服判,把自己改造成為一個新人嘛。啊——“他拿出一個掛著小木牌的鑰匙,”走吧,跟我來。“
她跟他出了屋子,繞過這排平房,又穿過一條斜坡路,一個用電網高牆圍繞起來的大院子赫然出現在眼前。他們沒有從大門進去,而是開啟了離大門不遠的一扇低而窄的小門。這是一間十幾米見方的屋子,裡面除了幾張條凳和一張沒塗漆的長形桌子外,一無所有。
“在這兒等一會兒吧。你先看看牆上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