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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嚴。”

“你早來了?”

施肖萌忐忑不安的臉上生硬地擠出一絲禮節性的笑容,“車很擠吧?”

“還可以,我什往那邊走吧,我要到那兒換車。”施肖萌跟著她往前面的車站走去。

“他沒出差呀?‘”沒有,他被抓起來已經一個多月了,你一點沒聽說嗎?“她站下來。

“什麼?”施肖萌睜圓了眼睛,瞳孔好像一下子放大了幾倍,“為什麼?”她的聲音發抖,不知道是難過還是恐懼。

“因為,他包庇了廣場上鬧事的反革命。”

施肖蔚像沒聽見一樣,聲音猛然放大,淚水隨著湧出來,“為什麼,為什麼!”

她望著那張掛著眼淚的臉,的確是一張很美、很單純、很善良的臉,一張令人不忍嫉恨的臉。是的,她不應該,從道理上不應該嫉恨她。你既然愛一個人,就應當尊重他的願望,服從他的選擇。女人,女人有這樣的胸懷是不容易的,可對於一個愛別人而肯於犧牲自身的女人來說,應該是容易的,從道理上講應該是容易的!

“別哭,這兒人太多。”

“不不,他不是壞人,不是反革命。”施肖萌的情緒略略壓制下來,“你們總該瞭解他,一起工作這麼久,總該替他說說話。”

她胸口堵了一大堆話要說,卻忍住了沒說,近兩年的公安幹部的生活,使她懂得該怎樣剋制和謹慎了。

“我該走了。”她本來還想說:“你別對人說我告訴你什麼了。”但沒有說出來。她決不在施肖萌面前顯得這麼膽小怕事!

施肖萌緊隨了幾步,“他現在在什麼地方,怎麼才能見見他呢?”

“在押犯在預審期間是不能會見親屬的,連通訊也不行,何況你也不是他的親屬。”她現在的口氣幾乎是冷酷的。

“你是公安局的,你幫幫忙,讓我見見他。”

“我不會連累你,有沒有什麼辦法?··,”

“連我都見不到他,”她的心一下子被施肖蔚流出來的和自己吞下去的淚水泡酥了,“過幾天,可能有個公判大會,如果有他的話,我看能不能給你找張票吧。”

走到公共汽車站跟前,施肖前仍舊隨在身邊,但是再沒有說什麼。車來了。

“那我怎麼找你呢,還打那個電話?”

“你最好別再往我們那兒打電話,我找你吧。”她擠上汽車。

“謝謝你啦,小嚴。”

她聽到這句充滿真摯感激的致謝,車子開走了。

下了車,她拚命地往家跑,她不願意也不能再憋下去,再忍下去,只想快些回到自己的小屋——那塊完全屬於自己的小小空間裡去,哭!

她要痛快地哭!麗,斜斜地飄灑,似剪不斷的銀絲,拖拉機的鐵皮拖斗裡已經被洗得精溼。他覺得冷,縮成一團的身體微微地打抖,腕上的手銬冰涼沉重,儘管同車的犯人把自己的一塊不大的綠色塑膠布慷慨地勻了一半在他的肩上,他還是覺得貼身的襯衣已被雨水透入,涼絲絲地貼在腰間,不知棉被怎麼樣,坐在屁股下的被袱卷想必也早已溼了。

這部帶拖斗的拖拉機下午三點從自新河農場的場部出發,已經在泥濘中蠕動了一個多小時了,一路的稀泥、坑窪幾次使它險些拋錨,兩個坐在駕駛臺陽篷下的人卻滿不在乎地一路說笑,笑聲在沙沙的細雨裡顯得格外響亮。駕駛員是個年輕人,周志明始終沒有從正面看清他的臉,坐在他並肩的那位三十多歲戴眼鏡的人,倒是時時回過頭來看一眼身後拖斗裡的兩個犯人,駕駛員有時叫他老常,有時叫他常文樹,這大概就是他的名字吧。

周志明的身體憑了車身的劇烈顫動來回搖擺著。延目遠方,茫然跳去,在剷平的田野盡頭,間錯拔出幾株形狀古曲的樹木,他叫不出那樹的名字。地平線上,一抹黛色山脊浮沉於雨霧空漾之中,他也辨不出那山的遠近。耳邊嘎嘎啦啦的柴油機的響聲和幾乎被它淹沒的籟籟的雨財交匯成一種單調而又有點兒蒼涼的音響,從這音響中,他似乎能夠想象出前方的目的地是怎樣一種色調的世界,他將在那裡度過十五個漫長的冬春,這本來應該是人的一生中最燦爛的年華,他真不知道能不能在那裡找到自己的寄託和快樂。雨線雖然是款款細細地飄來,他卻感到像一片麻亂的鞭抽,他不想哭泣,生氣枯竭的眼睛是乾涸的,但是,從臉頰上流下來的雨絲卻渾若一片淚水,彷彿一直滴到了心裡。

“嘿,快到了。”與他合披一張塑膠布的犯人向前方張望著。他大約四十來歲,乾巴巴的臉盤上極不協調地鼓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