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肉腫的眼泡,剪光的腦袋上剛剛長出些毛茸茸的刺兒,還遮不住青虛虛的頭皮,他是跟隨那個常文樹到場部一起去領一批鐵鍬和他這個新來的犯人的。他用粗筋暴露的手指著遠處,“喂,看見那個磚窯了嗎?是個報廢的舊窯,現在的新窯還得往西。”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往前看,在荒蕪的曠野上,一座行將倒塌的土窯的輪廓越來越清晰地映入眼底,土窯的周圍,取坯土留下的大坑已是一片澤國。周志明把視線收回來,向自己的同伴瞥了一眼,問道:“你在這兒很久了嗎?”
那犯人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說:“六八年進來的,本來到今年七月份就滿期了,可是木小心又犯了個錯誤,剛剛加了三年刑。你呢,犯的什麼錯誤?敵矛內矛?”
“我?也沒犯什麼錯誤”他出語躊躇地說。
“沒犯錯誤?沒犯錯誤到這兒幹嘛來了,跟你說,往後可別這麼說話。”老犯人善意地告誡著。
“預審的時候我就是這麼說的”
“得了。”老犯人戒備地往駕駛臺膘了一眼,“甭找那份不自在,你多少年呀?”
“十五年。”
“畸,夠重的,怪不得進了場還不摘銬呢。你還不到二十歲 吧?”
“二十多了。”
“二十多啦,啦,長得倒是副學生樣,你看我才四十,可人家一看都以為五十多了呢。
我叫卞平甲,六班的,你叫什麼?“
“周志明。”他猶豫著,很想問問磚廠的情況,又不知該從何問起,好容易憋出了一句:“到磚廠,幾個人住一屋?”
“幾個?”卞平甲笑了笑,“二十幾個!大通炕一排。”又說:“看你這樣兒,準是從小嬌生慣養的,大概從來沒受過委屈吧?”
“我,我爸爸打過我。”他眨眨眼,很認真地辯白,聲音不覺響了一點,冷木防坐在駕駛樓上的常文樹扭過頭來喝斥道:“你們嚼咕什麼?老實待著行不行!”
卞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