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離開了人間!聯想到自己的身世,悲哀的雨霧蒙上了眼睛,雲友筆下的花鳥蟲魚竟在她面前活動起來:紅點�彷彿在枝葉歡叫;知了在樹幹上爬行;菊,傲慢地立在枝頭;梅花凌冰吐香;蕉葉在雨滴下顫抖,發出淅淅瀝瀝的泣訴。雲友沒有死,她的軀殼雖然埋葬在這裡,她的生命卻透過作品延續下來,滋潤著同儔和後人。
河東君振奮了,人生只有靠自己去描繪,幸福只能靠自己去爭鬥,她俯下身,向雲友的碑拜了幾拜。
阿娟扶起她,說:“走吧!太陽都進山了,回去就要黑了呢!”
“天黑了不要緊,有在下送你們!”一個男人的聲音從一棵七葉樹後送過來。
阿娟本能地抱住了河東君的手臂。河東君雖未轉過身,沒有看到說話人的面孔,但她已辨清了那個聲音,暗暗吃了一驚,心頭忽地閃過謝玉春管家的面影,耳畔響起了錢、謝的聲音:“哈哈等著喝喜酒”“一定”他們已開始跟蹤、進攻,來者不善,不能輕敵。需要認真對待,才能擺脫糾纏。她鎮定了下自己的情緒,轉過身,微笑著向從七葉樹下走出來的那個人說:“是錢管家呀!何時來的?也有這樣的雅興?”她的做派,就好像他們之間從未發生過什麼不快,在這兒是偶然相遇似的。
管家茂連,一捋山羊鬍須,滿臉得意之色,回答說:“嘿嘿,沒有想到吧!”他微笑地看著河東君,“柳才女,謝老爺特意要我前來好好同你談談。那年湖上的事,是我酒後失檢點,冒犯了你,與我家老爺無關。你到練川,謝老爺是以禮相待,匯龍潭的酒宴,雖然名為為你接風洗塵,實則向你賠罪。可是,當我家老爺正準備請你上我們湖莊觀獵魚,你卻不辭而別,未免太不夠意思。我家老爺耿耿於懷哩!”
河東君肆意地笑起來:“是嗎?那就多謝你家謝老爺的美意碕!事情過去兩年了吧,我都忘了!我這個人哪,就是來無影,去無蹤,流浪慣了,想來就來,想去就去。請轉告謝老爺,別介意。程老處,柳隱走時亦未去告辭。”
“哼!別騙我了!那次程松園老頭兒不是跟你一道走的?”
河東君不覺一愣。她是後來才聽說孟陽老人悄悄跟在她船後邊一直將她護送到杭州。這惡奴怎麼知道的?她笑了笑說:“也許老人擔心柳隱被惡人暗算吧!可他哪裡知道,惡人一直跟蹤我,還是找到了我的下榻之處!老人白費了心力,哎,柳隱多年未見他了!好人哪”
山羊鬍須冷笑著說:“哼哼,他已無顏見我家老爺了,也不敢讓我碰上,只好以訪友為名,四處遊蕩去!”
河東君的心不由得緊縮了,老人為她不能安居樂業,她很感不安。她臉一沉,說:“程老系我的忘年交,你在我面前這樣說他,太無禮了!”她拉著阿娟,“對不起,我們要回去了!”
山羊鬍須跟上來說:“我送送你。”
“不用!”河東君沒有理睬他,沿著湖岸,尋她的小艇去了。
他跟在後面,大聲地嚷嚷說:“我家老爺也來了杭州,住在西溪別墅裡,跟你的住所只有一箭之遙。他讓我稟告你,他隨時有空都可去拜望你。”
河東君感到心裡發躁,彷彿有條毒蛇在緊緊追趕她,渾身有種被捆綁之感。她們匆匆趕到系舟處,找到了船孃,就往回駛去。小舟駛進西溪,她們緊張的心絃才開始鬆弛下來。河東君抬頭望望來路和天空,白晝和黑夜在交替,黛藍逐漸取代了橘黃,橫山投下的暗影也因夕照的退避而消散了,惟有不知疲倦的溪水,不甘寂寞地哼著古老的“叮嚀嚀”之歌,槳棹在變得暗綠的溪水裡發出了輕鬆的微笑,西溪顯得更為嫵媚動人。
河東君的心情並沒有因此輕鬆,她預感到這只是謝玉春發給她的一個訊號。
第三部分 冤家路窄第41節 魔影(2)
果不出所料,第二天,門公就給河東君遞上一隻禮盒,說是一位老爺派人送來的,沒有留名帖,只有一張沒具名的短簡。河東君怒不得,笑不得,很清楚,這是謝玉春所為。她真擔心又給汪汝謙招來麻煩,即使他尚俠寬宏,也不會原諒她的呀!
謝玉春倒沒有繼續來糾纏,奇怪的是,紈�貴胄蜂擁而至。求見的,求書求畫的,求和詠的,這個走了那個來,絡繹不絕。把別墅的看門人弄得接應不暇,使她陷入了難於抗拒的困境。她明白,此係謝某為對付她故意宣揚的結果,目的是給她施加壓力,逼迫她俯首。
當謝玉春認為火候已差不多了的時候,他親自出馬了。河東君見到他的名帖,又氣又恨,但她決定見他。
謝玉春躊躇滿志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