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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門人的指引下,走進了河東君借用的客廳。

她禮貌地請他坐下,訕笑著說:“想不到謝老爺如此看重柳隱!”

“哈哈你終究明白了!謝某重才,婦孺盡知,你乃聰明尤物,能不明我心跡?玉春一片至誠,欲助你結束漂流。”

河東君作出一個動人的笑,不無揶揄地說:“謝老爺之美意,柳隱當感激涕零!遺憾的是柳隱既是尤物,自然不比常人,不愛領人情意。我天生偏愛寄跡江湖,愛那江中洶湧奔騰的波浪,愛那湖中澄澈如鏡的綠水,我欲我願,他人豈能強求?恕我直言相告,請別再費心機,也請別再來打擾我!”她站起身,對阿娟說:“送客!”正欲進內室,又轉回身補充說,“禮盒還回去。”

謝玉春臉色漲成豬肝色,咬牙切齒,他對著河東君的背影,狠狠地說:“好個柳隱!謝某會一不做,二不休,你等著瞧!”他完全失去了理智,像一頭被擊中了要害作垂死掙扎的猛獸那樣咆哮了,“我要叫你日無寧日,夜無寧時!也要叫汪汝謙不得安穩。”

阿娟把禮盒遞給他,他一揮手,禮盒被揮得老遠,裡面的細點滾撒了一地。他一甩袖,怒氣衝衝地走了。

阿娟怔怔地站在那裡,河東君反身走到她身邊,撫著她的肩,久久未說話,像兩個木雕似的。謝玉春丟下的話,句句像錘子似的砸在河東君心上。這個歹徒,這個惡棍,他有什麼壞招使不出來!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暮春的杭州,煙雨��,彷彿是披了輕紗的美人。河東君在窗前的書案邊,不知坐了多久,她久久凝視著窗外,灰濛濛的天,又飛起了粉末狀的雨珠。像雪霰那樣,漫天飛散開來,落在庭園的紫竹、芍藥、牡丹、海棠的葉莖上,彷彿是給它們撒上了一層細細的粉末。俄頃,雨霧便結成了絲,很細很長,連天接壤,網住了這個混蒙世界。竹葉上的水霧,也連成了串,滴滴清淚似的潸潸下注。

數天前,為了躲避那些無賴的糾纏,她曾在這書案前給汝謙寫信,求他為其尋個靜地藏身。可是,即使能尋到一個與世隔絕的桃源,又哪能躲過謝玉春的糾纏!現在她最最需要的就是要儘快地擺脫他,求得安靜。可是,謝氏可怕的影子就像這濃重堆積的雲雨,逼得她惴惴不寧。瓦灰色大船向她逼來,謝玉春盛氣凌人踱步在松園老人的客廳,臨江酒樓上的怪笑和陰謀,缸兒巷汪汝謙住宅門上的揭帖,蜂擁而至的糾纏

她陡地捂上了眼睛,可是,那些不堪入耳的汙言穢語,又向她的耳際撲來。拂不去,揮不掉。她只得緊緊堵住耳朵。憤怒卻像錢塘江的潮水,在她心裡升起了,她渾身都被複仇的怒火勃脹著。忍讓、退避不是上策,只會被視作懦弱可欺,反會助長邪惡的瘋狂!她的兩手驀地握起拳頭,她在心底怒吼著:“我要報復!報復!”她那纖巧的手指攥得吱喳作響,她像一頭被迫急了的小鹿,被人逐到了懸崖絕?。要麼跳下深淵,粉身碎骨;要麼反身猛一回擊,或許還能逃脫。她兩眼放射出復仇的火焰,彷彿謝某就立在她面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在心裡高喊了一聲。

雨幕愈來愈濃,她思量著。

阿娟給她端來了一小碗西湖藕粉羹,她驚詫地看著河東君,彷彿不認識她似的。她眼裡的迷惘已換成了興奮之色。阿娟抓住河東君的手,問:“有妙計了?”

河東君沒有回答,只是朝她一笑,就端起藕羹。一匙一匙,晶瑩潤滑的藕羹,滋潤著她的心,她頓覺神清氣爽了。這時四合的雨幕也退讓了,朗然了,她在書案上鋪好花箋,給汝謙寫了封信,請他速來。

汪汝謙正在缸兒巷家裡的書房中,他的書案上擺著河東君前幾天送來的那封短牘。

嵇叔夜有言:“人之相知,貴濟其天性。”弟讀此語,未嘗不再三嘆也。今以觀先生之於弟,得無其信然乎?浮談謗?之跡,適所以為累,非以鳴得志也,然所謂飄飄遠遊之士,未加六翮,是尤在乎鑑其機要者耳。今弟所汲汲者,亡過於避跡一事。望先生速擇一靜地為進退。最切!最感!餘晤悉。①

這是一封求救的信,求他儘快為她找個不為他人所知的僻靜住處,讓她躲開那些豪霸痴黠的糾纏!從短札的字裡行間,汝謙好像聽到了河東君哀鴻般的呼救聲。他那善良的心被震顫了。他愛才,同情流落在江湖上才女們的命運,願為她們反抗人世的不公助一臂之力。可是,在貴人公子麇集的杭州,要想找一塊淨土,談何容易!他放下信箋,捋著他那部還算氣派的黑鬚,在書桌邊踱著步子。她是投奔來的客人,他有義務保護她。若是保護不了她,那不就有負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