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湄娘越看越是擔心,彈到後來,五指失措,生生扯斷了一根琴絃。耳聽得刺耳的雜音,柳江風這才醒過神來,詫異的問道:“湄娘,你怎麼了?”
舉手捋了捋秀髮,許湄娘掩飾道:“沒什麼,一時失手,倒驚動了大人。”
柳江風深深的望了望她,沒頭沒腦的解釋道:“我很好,你莫要為我擔心。”
不自然的笑了笑,許湄娘放下琵琶,欲待起身前往後艙。柳江風忽然伸手拉住了她,轉頭對著艙外喝道:“柳某在此,來者何人?”
已經太久再沒有碰上有人敢入夜打攪,許湄娘愕然之餘,有些好奇的盯向了艙門。這時艙外的不速之客開口答話,卻並沒有稱呼柳江風的種種官職:“柳先生別來無恙,故人冒昧相訪,不知先生可願意見上一見。”
緊鎖的眉頭一展,柳江風的唇旁現出些許笑意,他似是早有心理準備,朗聲道:“你到底來了,算來早個三兩日便該前來拜見。不過能找到這裡來,也不容易。”
“不敢,知道此處,純屬巧合。在下之所以拖延了幾日,乃為路途倉促身心俱疲,到了先生這裡,方能稍加休憩,故而來遲了一步,還望先生海涵。”伴著這客客氣氣的對答,艙口處已出現章楊的身影。只見他一身白衣勝雪,稜角分明的臉上精神抖擻,難尋半點疲態。他進得艙來,施施然對柳江風行了一禮,隨即又對著許湄娘拱了拱手。
許湄娘手腳一亂,忙不迭的側身回福,口中道:“不敢當。”
眼看章揚口中遲疑,柳江風猜到他正在考慮如何稱呼,隨便的揮揮衣袖:“你叫她湄娘便是,都算不得外人,用不著客套。”
許湄娘淺淺一笑,不待章揚答話,機巧的對柳江風道:“這位便是章公子吧,你們倆先談著,我去後艙弄些點心來。”
瞧著她進了後艙,章揚笑道:“先生好福氣,許小姐如此聰慧,定能消解許多煩惱。”柳江風雙目一瞪佯怒道:“當日在疏玉園,你何等狂傲,在我面前也非要爭個閣下之名。今日見了湄娘,怎就轉了性子?公子小姐這般虛禮,廢了也罷。”說話間他打量了章揚幾眼,滿意道:“不錯,管捷帳下,異人甚多,你能千里入京,猶然毫髮無傷,總算我沒有看走眼。”
聽他說起管捷,章揚胸中那一路的酸甜苦辣,紛紛擾擾全都襲來。好不容易他定下了心神,開口道:“說起管捷,還要多謝先生。他帳下的暗刃確實有些古怪,戰陣上固然不堪一擊,但追殺行刺令人防不勝防。若不是先生在京師六州督查嚴謹,以我等疲憊之身,能再堅持多久倒是個疑問。”
此時許湄娘已自後艙端來兩碗蓮子,柳江風示意章揚不要客氣,一邊進食一邊道:“管捷身居振武將軍之職,本該嚴守律法。他私下蓄養死士,還敢暗地追殺,何曾把朝廷法度放在眼裡。縱然如今多事之際,我也不能容許他在天子腳下亂來。至於你,怎地會起心殺了管闕?事情來由經過,你需得給我一五一十道個明白。若是沒有恰當的理由,就算我再賞識你,也要按律法行事。”
他語氣雖然鄭重,章揚卻不慌不亂。就在兩人進餐之時,已將和管闕衝突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清楚楚。只是他沒有想到,關於管闕一事,柳江風早已鉅細皆知。此時相問,不過是試探他的誠意。相比之下,他與陳家幾番征戰的過程,倒成了柳江風意外的收穫。
把章揚的話和自己得到的情報從頭到尾的應證了一下,柳江風的眼睛漸漸明亮起來。他沉吟著攪動羹勺,全沒注意碗底已是空無一物。“既是如此,你的舉動也算合乎情理。再說如今無憑無據,叫我怎麼處罰你呢?”他狡黠的笑了笑,婉轉的道出了自己不想追究此事的態度,隨後又道:“那你進了京城,可有何打算,是否願意到我手下做點事情?”
拱拱手錶示了謝意,章揚直截了當的說道:“先生能有此心,在下銘記五內。不過聽說管捷眥睚必報,若久留先生身邊,恐怕會替先生招來許多麻煩。如今西北戰事正凶,倘使先生能推薦在下前去軍中效力,我已心滿意足。”
柳江風忽然一陣大笑:“管捷匹夫,豈敢欺到我的頭上,有何懼之?然縱橫邊關,奮武威以報國家,是為男兒本色。你能有此心,確實難得。實不相瞞,我聽你說起與陳家交手,本就有意讓你去軍中效力。如今你主動提出,倒也省了我許多口舌。這樣吧,半月之內,朝廷將有援兵北上,你就和他們一起走。”說罷他頓了頓,想起了一件事情。“可惜兩個月後,我就要和曾亮生續完十局之約。如此一來,你未必能看到了。”
章揚本以為要費上許多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