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擊之,不數合,斬其首級。
猛將陣折,鐵勒全族為之氣沮,雖垂死掙扎,至次日天明終為王師所破。籲利碣棄軍而走,僅率輕騎七千逃離戰場,威遣精銳追之,九戰九捷,先俘其右賢王胥祁,再俘宗室二十三人,三日後於黃草川擒殺籲利碣。
唏!三軍用命,將士奮勇,帝國百年之患,而今一戰蕩平。我皇幸甚!朝廷幸甚!百姓幸甚!”
臉上浮起一層苦笑,鐵貞衝著柳江風抖抖手中冊子:“狐直此人,當真是妙筆生花,其文通篇但見雄壯功勳,卻沒道出戰陣上半點血腥殘酷。連董峻都戰死了,此戰之慘烈豈能全無寸筆?唉,偏生他又拿緊了大處極力宣揚,正合今上的口味,怕是說他不得。”
柳江風仰首皺眉,沉默了半天方才斷然道:“一將功成萬骨枯,天下士人,想來也該明白其中血淚。罷了,既是鐵公以為難以更改,我這就送進宮去。”
望著柳江風將那紙新鮮寫就的史稿小心翼翼的放進黃木匣子中,轉身就要離去。鐵貞追上幾步叮囑道:“柳公見了皇上,冒忘了早日定下董峻棺槨返京的日期,國之雄魂歸來,當昭告天下,以勵子民。”
“鐵公所言有理,江風定不敢忘。”
早春二月,京師北門外的空氣裡還彌蕩著輕微寒意,嫩嫩的草芽卻從板結的泥土中悄悄探出頭來,幾隻小鳥飛過河畔的垂楊,鵝黃與翠綠就在人們不經意間將一冬的枯容掃盡。城外寬闊的官道,幾日前不但打掃得乾乾淨淨,而且還重新墊了半尺高的黃土。修整一新的大路從城門開始一直延伸到數里開外,寬敞且又堂皇。
這一日正午,京師北門外已是冠蓋雲集,百官濟濟。長長的隊伍裡代表品級的各色衣裳一應俱全,然而最醒目的,卻不是公侯將相所特有的紫紅,而是所有人額上繫著的白布。更讓人詫異的,是他們無一例外都迎著寒風站在道旁,那些往日威風十足的官轎、節牌等等儀仗,此時卻只能靜靜的躺在角落。
終於,日頭緩緩的移到了正中,人群也在這一刻開始了騷動。
“來了,來了。”
幾個模糊的黑點隨著亂糟糟的聲音越來越近,慢慢變成了一大群人影,數十面黑色的旗幟從大地的深處跳出,杆頭都有幾縷白色綢帶悽婉的在風中飄拂。
旗下,章揚李邯等人全身素甲,騎著白馬行在數千名滿臉肅穆的戰士之前。整齊的腳步聲與馬蹄聲中,分明有一股冰冷的殺氣向四周擴散。唯一不受影響的,便是那輛被戰士們緊緊維護著在中心的八乘駕車。
輕嗖嗖的春風裡,人與馬,旗與車就這樣靜靜的帶著足以讓人窒息的氣勢走到了百官面前。遠隔百步之遙,嘈雜的聲音立刻消失無蹤。有些本來準備走個過場便回家歇息的官吏,如今彷彿被一種難言的力量壓住,自覺的低下了頭顱。
隊伍在五十步外停下了腳步,駕車發出一陣吱啞啞的響動後止住了去勢。打頭的幾個將領翻身下馬,極恭謹的開啟車門,合力將一口沉重的楠木棺槨抬了下來。嘿呦呦的吶喊後,幾人分頭抗住四角,竟將它負在了肩上。
棺槨方現,一騎駿馬猛然從陣中奔出,直衝到百官身旁騎手方才勒馬人立。只見他手持董峻慣帶的鐵盔,粗獷的面孔不能剋制的搐動了幾下,好半天才仰首衝著城門大喊:“大將軍,你看看啊,咱們回京了!”
那漢子震動天宇的喊聲還未停歇,忽然就化作長長的嗚咽,馬背上原本傲拔的身軀勉強又支撐了片刻,終於忍不住彎腰抱住馬頭痛哭流涕。被他的哭聲一引,方才還威武莊嚴殺氣騰騰的軍陣瞬間便被嚎啕吞沒,就是那些負重前行強忍悲痛的將領臉上,也有大串的淚珠滑落。
此時柳江風領頭步出了百官佇列,直行到護棺眾將前面。但見他喉頭聳動,似有千言萬語在嗓中上下翻滾。呆呆的望了半天后,竟出人意料的伏地對著棺槨咚咚叩拜起來。眼見他這般舉動,鐵貞第一個跟從上去,不一刻呼啦啦的便有大半官吏隨之拜倒,剩下的卻紛紛把目光投向了錢浚之。心裡嘀咕了幾句,錢浚之雖然並不願意向個死人屈膝,卻也知道目下絕非標新立異的時候。刷的揚起袍角,他裝出一臉悲傷在原地硬生生的矗了下去。
隨著最後一個官吏倒伏在地,天空中募地傳來幾聲驚雷,打得眾人心頭巨震,就連錢浚之也不由將腰板又彎了幾分。
漫天飛舞的塵土裡,那棺槨緩緩的穿過百官佇列,在一片掩盡群芳的慘白中徐徐進入了京師北門。
“百官出迎,跪叩英魂,能得如此哀榮,想必董大將在天之靈也能含笑離去了。”目視著董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