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淚情不自禁的順著臉頰流淌,章揚的鐵盔已裂戰甲已破長刀已殘,但是力量彷彿再一次充盈了全身!數枝冷箭擦著額頭飛過,帶起簇簇血花,幾柄刀槍從兩側遞來,卻在他震碎蒼天的怒吼中化作粉礫。人擋殺人佛當殺佛,只要膽敢攔住去路,便要準備承受他無法抗拒的雷霆一擊。
兩側的鐵勒士兵雖然近在百步之內,絕無法逾越。好不容易衝進來的千餘名敵人,在兩邊勇士的衝擊下紛紛倒下。長槍斷了那就用短刀,短刀折了那就用拳腳,當垂死的傷兵用牙齒咬住敵人的咽喉時,章揚幾乎陷入了癲狂。
近了,董峻的大旗還在獵獵招展,隔著短短的距離,宛如就在他鼻子前面。熟悉的身軀山一般立於大地,甚至還揮舞著寒光四射的利劍。
三十步、二十步、十步!董峻刺翻一個闖過親衛近身的敵兵,忽然轉過臉來,向著他欣慰的一笑容。
章揚的心卻猛地冰涼,冰涼而又徹骨,屈指可數但又彷彿總也無法數清的利箭在那一霎射向了董峻,顫動的杆翼猶如毒蛇的牙芯絲絲作響。章揚的嗓子口被一聲悲憤到極點的吶喊梗住,幾股澀澀的酸意在鼻中聳動,再無法遏制。
不可挽回的時間偷偷溜走,瘋狂且絕望的嘶喊終於爆發,佈滿缺口的鋼刀在空中車輪般飛轉,攪得零散的血肉如雨一樣傾瀉。劈裂骨骼的清脆鳴響接踵而起,斷去頭顱上睜大的雙眼驚訝的張望,不明白這一切為何發生。
那張白白的臉龐上,笑容猶在。董峻搖晃著挪動幾步,用力站直了身子,伸手撫了撫胸前的幾根箭尾,忽然拼盡餘力輕聲吟唱起來:
“天欲傾,國有殤,斷頭相見又何妨?”
裡許外的南牆上歡聲雷動,震耳的軍鼓在驚天動地的衝殺聲裡越奏越高。進攻的敵人已經成為被進攻者,倉皇而慌亂的唿哨此起彼落。但在章揚耳中,此時、此地、唯有那一個聲音在不停迴旋。永遠、永遠的迴旋。
第三章哀榮
“乙酉年冬,帝遣平賊大將軍董峻、破虜大將軍海威率所部二十萬人,北擊邊陲。其初,峻以鐵勒久居草原行蹤無定,恐王師東西奔走欲求敵而不可得,徒耗時日,故以身赴險,結孤軍為餌,獨進紅灘。
不日,鐵勒果全族大集,舉數十萬之兵重重圍困。歷二旬,連日霜降王師疲頓,南北屏障皆失,存者不過萬餘。然峻整合殘部,熊羆之氣不失,雖退守中營方寸之地,鐵勒不得稍近。又數日,援軍齊至,振旗而下鼓骨坡,直逼中營,遂成內外夾擊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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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其時,鐵勒以輕甲步卒三千,匍匐涉險,破東西二牆而入。峻以北牆守軍未還,自率親衛五百,死守營中通道。兩軍於百步之內白刃相見,峻奮其威,耀其勇,手斬十數人。無奈變起倉促,鐵勒以眾擊寡,峻終身受八矢,力戰而亡。嗚呼!崩我國之柱石,縱梟敵首萬千,豈能彌償?”
幾顆豆大的淚珠打溼了狐直剛剛書就的史冊,鐵貞握著稿帛的雙手不停顫抖,兩日來再次為董峻的陣亡心痛悲哀。
“鐵公不必傷心過度,董峻戰死沙場,也算是將軍死得其所。再說,今上已進其爵,賜為柱國上將軍、武威公,子子孫孫永享萬戶之邑。”哽咽著喉嚨,柳江風睜著一雙血紅的雙眼,強打精神勸慰鐵貞。
鐵貞雙肩聳動,許久才平伏下來,他停下抽泣,指著史冊上那一段“峻奮其威,耀其勇,手斬十數人”道:“柳公請看,狐直這一段雖是大背其實略顯誇耀,但事情涉及董峻威儀,鐵貞以為倒也貼切。”
點點頭柳江風贊同道:“彰勵董峻之功,貴在取其節操,個人武勇不過點綴,不改也無妨,倒是鐵公要仔細看看下面如何?若是也覺得不差,柳某便要進呈宮中,皇上昨日便吩咐,狐直記書完畢立刻遞送御覽。”
“峻雖陣亡,海威已擊破南面敵軍進至中營,王師表裡相接,聲威大振。鐵勒連月苦戰,疲不能言,士卒馬匹皆已駑魯,雖欲遁走而不能。
當其時,天色已暮,海威燃草為燭,火光直達數里。籲利碣妄求敗中得勝,引兵許退欲重糾部眾。威合營中殘旅,拔軍進逼寸步不離,連追三里逼其就地決戰。籲利碣見計不可逞,遂遣奔古爾查領精騎數千反撲,以圖撼動王師。其人武勇強悍,斬將十一而入中軍,將士大譁。
幸有平賊軍副將李邯章揚,舉哀兵之氣,挾忿忿之心,憑帶創勇士八百,力阻敵騎。鋒銳之勢既失,鐵勒突騎旋遭王師剿滅。奔古爾查僅餘孤身一人,猶叫囂挑戰,威遣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