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吃些東西,多曬太陽,你就會好得快。”
“等戰爭過去,你一定要到靖江來看我們。我們自己有一座小房子和小花園。我們的房子面對一條河,就像這邊一樣,同樣是長江,我爸爸說的。河裡有一個叫做金山的小島,上面長滿了樹木,沒打仗前小孩子常在岸邊玩耍。
“你母親和你們在一起嗎?”
“不,我小弟出生的時候,母親就去世了。等戰爭過去,你一定要來看看我們。我們不算富有,但是我要你看看我家。”
“好的,我會來看你。”
突然小女孩問道:“你想我會不會死?”
“喔,不會的。你會成為漂亮的少女,你為什麼問這個問題?”
“今天早上我看到棺材,心裡好害怕。”
“別怕。那是老太太用她自己的錢買的。她很老,而你還是個小孩呢,別想這些。來,要不要再玩翻線絞的遊戲?”
蘋蘋衷心地願意,兩個人一面玩一面聊著。
“我希望長大像你一樣好心,一樣溫和。我希望自己漂亮些,但是不可能像你。並且以後我要做護士,不嫁人,整天都是漂漂亮亮的。”
“你想得很好。”丹妮笑笑說。“不過你若是很漂亮,有人會愛上你,那你怎麼辦呢?”
“我還是不嫁他。”
“那你的心太狠了吧。”
“我聽故事裡說,一個戀愛的男人為見心上人一面,幾乎要憔悴而死,等到見到了心上人就好了——這是真的嗎?”
丹妮知道老彭在隔壁,就羞答答地說:“也許吧,如果那個女孩子非常漂亮,而那個男人又很愛她,就真有那麼回事。”
《風聲鶴唳》拾捌(3)
於是她們坐著一面聊一面玩線絞遊戲,玩了一會兒後丹妮叫她多休息,不要再想乘法表了,說完就走出房間。
次日早上有一件意外的驚喜。陳媽一直打聽訊息,丹妮叫她要有耐心,因為她不能確定博雅是不是已離開桂林,而沒收到那封電報。
早上玉梅進來找丹妮,說有一個衣著講究而且很美的貴婦到難民屋要求見彭小姐,還有一個年輕人陪她來。丹妮到空曠的前廳去見他們。那位貴婦用好奇的眼光迎接著她,嘴角含著微笑。她穿著一件黑色的旗袍,丹妮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料子,手上拿著一個小山羊皮包,顯然是上海買的。她年紀已接近中年,可是身材卻十分完美。她有一股清新、獨特的氣質,成熟自在,卻格外優雅美麗。陪她來的那個年輕人個子很高,肩膀方方的,輪廓挺拔突出,穿著中山裝。
貴婦開口說話了,丹妮聽出清晰的北平口音:“我是曾太太,很抱歉如此冒失地跑來,不過我收到博雅的電報,叫我來拜訪你。”
丹妮的心跳個不停,不覺地叫出聲“噢”!
“你是彭小姐吧?我是博雅的二姑。這是我兒子阿通。”
丹妮迅速瞥了她一眼,微笑預設。
“喔,你是他的木蘭姑姑!請原諒我這麼失態。我從來不敢夢想——”她連忙去搬凳子,慌慌張張地把頭髮弄散在肩上,臉上顯出困惑的表情。
木蘭說:“我昨天晚上收到這封電報,太興奮了,今天早晨第一件事就是先來看你。”
“我們一直在等博雅的訊息。”丹妮接過電報說。她看電報的時候,發覺木蘭正靜靜地坐在那兒打量她,嘴邊始終含著微笑。
“請到洪山難民屋看彭丹妮小姐,陳三的母親在那兒。幫忙找陳三的地址。請把彭小姐當做親人,替我約她去你家,認識她就會欣賞她。”
丹妮看到最後,臉上起了一陣一陣紅暈。這已經超過她的願望了。她不知道木蘭在漢口,她在上海的時候,博雅曾談起著名的木蘭姑姑,語氣中充滿了家族榮耀和情感,還說她住在杭州。
“等你認識我二姑,你會以她為榮。”博雅說過。她本能地覺得客人這次來訪關係著她和博雅的未來。
她興奮得發抖,跑去找老彭。他進去帶陳媽出來,陳媽一雙老腿蹣跚地走來。
木蘭站起身走近她,把手擱在她肩上。
“你是陳媽吧?我是木蘭,姚家的二女兒。你記得我嗎?”
陳媽用昏花的眼睛抬頭看木蘭,咳嗽想講話,眼淚卻開始流出來,她掀起衣角,默默擦眼淚。木蘭扶她坐在凳子上,她坐著還直流淚。
丹妮看出木蘭很感動。木蘭知道這個女人一生的歷史,她三十年來一直尋找她的兒子,單獨忍受命運對她母愛的折磨。丹妮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