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接過夏英傑的大衣和皮包,搬來一把椅子讓她坐下。
夏英傑將手放在熱水裡泡了一會兒,又洗了臉,身上覺得曖和了許多。她見小芳要收拾飯桌,說:“別收哇,一起吃嘛。”
姐夫說:“哪能讓你吃這個呢?呆會兒我去街上買幾個菜去,給你蒸米飯吃。”
“我吃這個就很好。”夏英傑說著便坐到飯桌旁,伸手拿起一個饃咬了一口。桌上擺著一盤炒青菜和一小碟鹹菜,碗裡是小米稀飯。
姐夫是中學教師,不擅應酬,嘴裡只不停地說:“這怎麼行呢?這怎麼行呢?”
夏英傑的隨和大方緩解了大家的陌生感,姐夫問:
“你是從上海來的吧?一坤怎麼沒一起來呢?”
夏英傑說:“一坤離開上海一年多了,我們一直住在海口,我是趁著到北京開會的機會來的,一坤不知道。這次可能得罪他了,他兩年多沒給家裡寫信,是想幹成點事業對家裡有個交待。”
姐夫點點頭,然後又說,“你先住下,你姐不在家,家裡也太亂,呆會兒我和小芳送你去縣委招待所,那裡條件說不上高階,但是乾淨,也有暖氣。明天我去山裡把你姐接回來,你來一趟不容易,多住幾天,和你姐說說話兒。”
“不用麻煩。”夏英傑說,“我這次來,就是想專門去山裡看看大姐,看看山裡的學校和大姐的工作。”
“那可不行。”姐夫忙說,“縣裡的汽車只通到山下,上山到學校還有二十多里的山路呢。”
“我一定得去,只要有嚮導就行。”夏英傑說,“大姐能走,我年輕身體好更能走,還能看看山裡的風景。”
“這樣的話,”姐夫放下碗筷沉吟了一下,說,“我有個遠房親戚是跑運輸的,開一輛農用三輪車,人也可靠,可以讓他跑一趟,既能當嚮導還能保證你的安全,你也能節省點體力。只是山路不好走,一般沒人願意去,收費要高一些,來回八十多里路,得一百元吧。另外,車上顛得很。”
“行,就這麼定了。”夏英傑說。
“要去就早點走。”姐夫說:“我今天晚上聯絡好,明早六點你們就動身,天黑前趕回來。”
夏英傑從身上取出兩千美元放在飯桌上說:“我這次來什麼都沒帶,這兩千美元你們收下,可以到縣人民銀行兌換成人民幣,貼補一下生活。一坤說大姐把家裡的積蓄全都用在辦學上了,這錢最好先別告訴她,給孩子添幾件衣服,置點傢俱,總之一定要用在家裡。”
兩千美元等於一萬六千多元人民幣,姐夫算得出這筆賬,他說什麼也不肯收。
“別爭了。”夏英傑說,“一坤的心思我知道,他一直惦記著這個家,他考慮的是長遠問題,所以這點錢我都拿不出手,只能表示一點我個人的心情。”
姐夫無奈,只好說:“那就先放這兒吧,怎麼處理以後由你大姐決定,我可以把你的意思轉告她。”
夏英傑問:“姐夫,當初大姐辭了工作用家裡的錢去山裡辦學,又不能照顧家,周圍的人都怎麼看待這件事?你自己抱什麼態度?”
“現在的人都抓錢,閒話總是難免的。”姐夫平靜地說,“我個人倒沒什麼,自己本身就是教師。我瞭解寶英的身世,很少有人像她那樣對山裡的孩子渴望上學體會得那樣深刻。”
夏英傑又問:“如果當時一坤沒往家裡寄那筆錢,大姐還會離開縣城嗎?”
“我想不會了,至少她沒這個能力。”
夏英傑點點頭,說:“我想,這正是一坤保持沉默的原因,他考慮最多的還是大姐,是這個家。他說過,大姐的事情不是幾萬元錢就可以解決的,這裡指的可能更多的是大姐和姐夫的晚年生活。”
他們一邊吃飯一邊聊,飯後,更英傑喝了一會兒茶水,便由姐夫和小芳陪著去縣委招待所登記住宿。
夏英傑在這個縣城最高規格的旅館度過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果然有一輛農用機動三輪車停在招待所門口的路邊,姐夫和司機在樓下等候,司機是一個四十多歲的樸實壯漢。夏英傑穿著大衣坐進車裡,姐夫又遞給她一頂大棉帽子,然後三輪車拉著她便向山裡進發了。
車箱是露天的,呼嘯而來的寒風鑽透棉衣凍得人無處躲藏。
從縣城到山下的路比較平坦,上山後便全不一樣了,車箱像一個大簸箕,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劇烈地顛簸,直顛得夏英傑東倒西歪,下跌上跳,五臟六腑都在翻騰,那滋味真讓人一輩了都忘不掉。而更可怕的是山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