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今天怎麼不把女朋友帶來?”
“她還不夠級別。”小馬得意洋洋地說,“夏姐現在是什麼人?能隨便就見嗎?我故意留一手,給她製造點神秘感,讓她感覺我比她高一個檔次,這樣才保險。那天她買了一本書,我一下子就從照片上認出了你。我故意不在乎地說,那是我姐寫的。開始她不信,後來你猜怎麼樣?把她給震了。”
小馬說著,從黑皮包裡拿出四本《沉默的人》放在桌上,接著說:
“這些書有她一本,還有三本是她女朋友的,你給簽上字,我露臉了,她也有面子了,我得證明給她看,要不然我成什麼人
了?沒準兒她會跟我吹了。”
“有那麼嚴重嗎?”
“當然有。”小馬說,“我大哥是了不起的人,我夏姐是名人,那能一樣嗎?”
夏英傑笑了,取出鋼筆,一邊往書上簽字一邊說:“什麼時候打算結婚了,早點告訴你大哥,我們都來北京,得當個大事給你操辦。”
小馬更高興了。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夏英傑自作主張,改變了去玉南油田探望父母的原定計劃,帶著宋一坤交給她的兩千美元從北京直抵山東,她要去大山深處探望宋一坤的姐姐。這決不是她突發奇想,而是去北京開會之前就已經打定主意了。
她知道,自己出國的日子已經不會太久了。當鄧文英如期歸還了十五萬元借款之後,一百二十萬元的人民幣被兌換成美元匯往羅馬,這比原定數目要多。葉紅軍派專人來海口取走兩本護照帶進義大利,無論透過什麼手段和什麼代價,拿到入境簽證都只是個時間問題了。
出於大局和長遠的考慮,宋一坤把能夠匯出的資金盡數匯出了,只在國內留了五萬元現金,扣除他的一萬元生活基金和她的出國路費,可供機動支配的錢非常有限,在這種情況下宋一坤拿出兩千美元讓她探家,她是不會坦然接受的,宋一坤只有姐姐一個親人,而且兩年多沒給家裡寫信了。她覺得,出國之前去山東看望宋姐比回玉南油田更有必要,也更有意義。
夏英傑下了火車換乘長途汽車,六個小時後來到一座縣城,這時天已經快黑了。縣城不大,只有屈指可數的幾條主要街道,幾乎看不到像樣的建築,所有的店鋪都小而破舊,人們的衣著介於土洋之間,似乎普遍缺少某種精神。這裡到處可以感到鄉村氣息,到處可以感到貧困、落後,往往汽車一過,馬路上揚起的塵土便使人什麼也看不到了。
走出破舊不堪的汽車站,早有幾輛人力車迎上來搶生意。夏英傑需要嚮導,便坐上其中的一輛車,一名壯漢拉著她朝指定地點奔去。
在縣中學附近的一座普通民宅前,夏英傑被告知這就是她要找的地方。她付過車費,站在原地將房子打量了一會兒,上前敲門。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拉開門問:“你找誰?”
“請問,這是宋寶英老師的家嗎?”更英傑客氣地問。天氣太冷了,她的聲音有些發顫。
宋寶英就是宋一坤的姐姐。
男人上下打量著這位衣著不俗的女人,答道:“她不在家。
你是誰?”
“我叫夏英傑,是宋一坤的未婚妻。”
男人的眼睛立刻警覺起來,他停了片刻,話中有話地問道:
“一坤還沒結婚嗎?”
“結過,又離了。”夏英傑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離婚證書遞給男人。
“哦,是這樣。”男人看過證書之後放鬆了,自言自語地說,“我記得他妻子叫鄧文英嘛,就是沒見過,怎麼會又冒出來一個呢。”
夏英傑又累又餓,凍得嘴唇都紫了,說:“我能進屋再談嗎?”
男人忙說:“對不起,對不起,快請進。剛才我是被你搞糊塗了。”
這是一座磚瓦結構的老式平房,有三間屋子,廚房是門口搭的一個簡易棚。房子裡幾乎看不見一件像樣的傢俱,全是十幾年前的款式。屋裡生著火爐,一進門便聞見一股煤煙味。整個房子因長年失修顯得過於破舊了,卻仍不乏濃厚的文化氣息,書籍、報刊和教材隨處可見。
夏英傑從牆上的結婚照片可以看出,眼前這個人便是姐夫了。坐在飯桌旁端著碗的那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不用問就知道是外甥女。小姑娘眉清目秀,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看著客人。
姐夫對小姑娘說:“小芳,這是你舅媽,快去打盆熱水讓你舅媽擦把臉。”
小芳站起來禮貌地叫了一聲“舅媽”,就轉身出去打熱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