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讓他們(我令人敬畏鄰居)好奇的童心被一個陌生的女人激起。我也不大想讓鄰居們知道我此刻確切的位置(在他們眼裡我是那樣的一個不可捉摸的怪物)。我的心思大約和小彭一樣:作為一個黑影就沒有必要突出於其他的黑影了。看來,我只能寄希望於煙火騰空,照亮平臺上的每一張面孔(想必他們都一定在仰望這個發明火藥所帶來的奇蹟)。但即便我發現了小彭那張被映照的面孔,這個夜晚對於我又有什麼意義呢?
然而我還是這樣幹了。當煙火真的從西邊的天上升起時,我的目光卻從平臺的一角轉向了觀看煙火的人群。
自始至終都是這樣,我越是覺得無望(找到小彭的面孔)就越是專注於那些構成面孔的特徵。這些具體的五官多麼的非同一般啊!在煙火的照耀下短暫的陰影甚至令人感動。也許我發現了某些蛛絲馬跡,不是小彭的臉但有她臉上的一些難以模仿的因素。在繽紛色彩的映襯下,有什麼東西變得深奧難解了。恍惚之中我意識到那是小弟的圓臉,難道他和呂翔的那盤棋已經結束了?我開始相信呂翔的話,他的確是她的親弟弟,此刻正代表他的姐姐站在觀看煙火的位置上。一個令人迷惑的眼神伴隨著一系列色彩的變幻從他或她的眼角飛來,被我那背向光明的眼窩吸收了。腳下的水泥平臺一片金屬般刺目的碧綠。那麼她在哪兒?跳樓或者失足了?我的一片衣領上突然湧出一股她髮絲上的香味。我停止在哪兒。有一幕在腦海裡驀然閃過,或許已經成為事實。
我離開觀看煙火的人群,順著梯子下到樓道里。我用鑰匙開啟了居室的門,屋裡所有的燈都亮著。一切收拾得井井有條,桌面和瓷器放射出炫目的白光。我媽在書房的沙發上仰躺著,發出輕微的鼾聲。飯廳的另一頭,臥室的門神秘地關閉著。我走過去輕輕推了一下,沒有開。在門邊站立片刻後由於覺得沒有地方可去,我再次回到我媽身邊。一盞檯燈的照耀下,老人的臉令人吃驚的疲憊和蒼老。作為兒子我能做的不過是從衣櫃裡取出一條毯子給她加上。這時我抬起頭,終於看見了煙火,在窗戶的一角緩緩起落。
煙 火(1)
在丁市,生活在朋友們中間
免於經濟動物的傷害
沒有足以儆誡他人的奮鬥史
我只是來玩樂
摘自《在丁市》
到丁市的當天下午我就被莫名其妙地帶到一個地方去吃飯。我們乘一輛中巴車前往,同行的人我大都不認識,反正都是去吃飯的。那輛中巴是誰弄來的我也不很清楚,那頓飯顯然也不是為給我接風而準備的。我相信:在座的除於常軍之外沒有人知道我是下午剛到的,而且在此之前也沒有來過丁市。除我之外的每個人對丁市似乎都很熟悉,對飯局很熟悉。給我的印象是:一到傍晚,晚餐時分,各種飯局就在這座城市裡出現了。這樣說吧:我的腳剛一踏上丁市的地面,就被捲入到一次飯局中去了。
我們的車七拐八彎,吃飯的地方似乎很遠。丁市燈火輝映的街道很快走完了,我們來到郊外。一段單調的高速公路。我們從一個岔口出去,上了一條土路。此刻似乎已經離開了丁市,我們來到一個類似於垃圾場的地方,窗外看不見燈光。幸而是一個晴朗的秋夜,星光映在灰白的泥地上。我們的車搖晃著,穿過了一個村莊或集鎮。俗話說:酒香不怕巷子深,這麼偏僻的地方一定有它的道理。
我們進了一個大門,車一直開進去。樹木參天,陰氣撲面,氣氛與外面迥然不同。開始我以為是一個什麼大院,看看不像。星光下的樹影越發濃重,並且開始出現了灌木、藤蔓一類植物。車行的時間相當長,拐來拐去的。寂靜中,只有我們這輛車發出的嗞嗞噪音。燈柱射在石頭砌成的護欄上,松柏枝幹的陰影一閃而過。於常軍告訴我:這裡便是著名的前湖國家公園了。我估計大門內的氣溫至少低於外面兩度。
轉過一座小山,我們的車來到一處草坪上。在車燈的掃射下,草坪看上去平整而溼潤。車停穩後我們躬身下去。遠處有幾塊發亮的水面。再往前就是發暗的山影,長長的一溜,似乎把這裡圈住了。這塊地方真的不小,使我們的車和人顯得孤零。另一個方向,大約是北吧?有一座小樓,門前設了幾道迴廊,簷下掛著燈籠和彩燈。看來那兒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飯局的所在。
過來了一個人,既高又胖,和大家一一握手寒暄。於常軍特意介紹了我。除我之外他們都是熟人,經常在一起見面的。胖子叫陸奇,我早就知道這個名字。十多年前他也寫東西,我們的小說常常會出現在同一本刊物上。此刻陸奇拋開眾人,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