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子而來應有盡有,不一而足。
當然,也有很多沒腳的人。他們遠遠望著莊周攤子上的屨,眼睛裡流露出複雜的感情:懺悔、嫉妒、絕望、仇恨他們是因為什麼而被砍掉了腳呢?是偷盜、還是搶劫?還是因為在路上撿起了別人丟掉的東西?也難怪,當今的刑法如此嚴酷,受刖刑的人比比皆是。於是莊周想起了“踴貴屨賤”的故事。當初齊景公動用酷刑,濫罰無辜,以至國都的市場上,沒腳人穿的踴的價格上漲了數倍,而有腳人穿的屨卻幾乎無人問津。於是晏子諫道:“國之諸市,屨賤踴貴。”
也許,晏子說得有點誇張,但是砍掉人腳的刑法卻是自古至今都存在的。一想到這些,莊周便覺得很慶幸,自己雖然如此貧困,但是,身體還是完整的。
大學者莊周到市場上賣屨的事,不脛而走,傳遍了宋國,也傳到了其他諸侯國。不知道是哪一位多事的人還將此事告訴了宋君。這宋君雖然殘暴,卻也懂得士對於一個國家的重要。於是,有一天,宋君派人裝載了一車粟,一路招搖過市,到蒙邑來,慰問莊周,以表示他的愛士之心。
莊周正在吃午飯,聽得外面人聲鼎沸,便出來觀看。原來全村的人都出來了,男女老少們圍著滿滿一車粟在歡呼雀躍。百姓以為是國君送來了救濟糧,十分的高興。那使者卻問:“莊周先生家住何處?”
百姓們指著站在門口的莊周說:
“他便是莊周。”
於是使者便過來對莊周行禮,說:“國君聽說先生生計艱難,特使我賜粟一車,望先生笑納。”
圍觀的村民聽後,嗡嗡地議論起來。有的嫉妒、有的失望、有的羨慕、有的不可理解、有的漠然。
莊周卻說:“我雖貧窮,然尚可自食其力,不敢取無功之祿。”說著,轉身就往自己家門口走去。
使者茫然不知所措,他從來還沒有碰上過如此不曉事的人,連送上門來的粟都不要。於是,他說了一句“真笨”,便駕車回去了。
顏玉站在門口,望著遠去的粟車拐過村口,望不見了,才回來。
她埋怨地對莊周說:“我跟你這麼多年了,從沒有嫌過你窮。但是,今天的事我卻有點不可理解。宋君之粟,不可量數,他既然送上門來,你為何辭而不受呢?”
莊周笑著說:“你有所不知。宋君之暴虐,有過虎狼,他賜粟於我,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我如果接受了他的粟,就必須做他的御國文人,替他粉飾黑暗,搖旗吶喊。這不等於助紂為虐嗎?”
顏玉聽後,也笑了:“反正我們也窮慣了,就象你說的,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吧。”
藺且在一旁插言道:“師母也成了哲人了!”
顏玉笑道:“這還不是你們幾個整天在那兒唸叨,時間久了我也學了幾句。”說著,轉身編織屨去了。
二
這天,莊周從市場上賣屨回來,看見村子裡停著很多馬車,一眼望去,不大的村子簡直成了一個停車場。
他一進門,就問顏玉:“哪來的這麼多馬車?”
顏玉說:“聽孩子們說,是曹商回來了。”
莊周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說:“真讓我說準了:無恥者富,善言者顯。”
顏玉問道:“此話怎講?”
莊周便將當年同學於蒙山學堂的事對顏玉說了一遍。顏玉聽後,感慨地說:
“唉,這世道,也太不公平了。”
第二天,曹商主動上門拜訪莊周。莊周雖然十分厭惡曹商的為人,但是,他已不象年輕時候那樣心高氣盛了,幾十年的風風雨雨使他變得平和多了。因此,他還是熱情地接待了曹商。
曹商對莊周講了這些年來在睢陽的政治活動,莊周也對曹商講了自己的經歷。末了,曹商對莊周說:“你看見村子裡停的那些馬車了嗎?”
莊周說:“看見了。”
曹商說:“這在歷史上也是少見的,除了國君,誰能擁有這麼龐大的車隊呢?”
莊周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笑。
曹商繼續說:“我得到這些車,也不容易啊!當年宋君派我去秦國訪問的時候,也不過給我配備了數輛馬車。可是,當我千里跋涉到達秦都咸陽,見到秦王時,卻憑著三寸不爛之舌,使秦王大為滿意。他待我為上賓,並與我同寢同食,寸步不離,我離開秦國時他破例賜給我私人百乘馬車。”
莊周還是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著。
曹商說得高興了,不免忘形:“當年我就給你說過,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