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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莊周猛地感到一種被戲弄了的恥辱感。他定定地看著這萎縮粗俗的監河侯,十分後悔地想到,明知這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自己就不應該到這兒來。受這種沒趣,唉!也是自己急了眼,才會有這種結果出現。

莊周的這種恥辱感一閃而過,盯住監河侯的眼睛,四目相對,監河侯心虛地低下了頭。

“不能讓這種小人太得意”,莊周想到。於是心平氣和地對監河侯說:“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你不是曾經聲稱喜歡聽我講故事嗎?”

“有一天,我正在路上行走,突然聽到有聲音在喊我。我環顧四周,沒發現一個人影,低頭一瞧,原來一隻鮒魚在乾枯的車轍之中叫我。我走過去,對鮒魚說:‘鮒魚,你喊我有什麼事嗎?’

“那鮒魚的口一張一合十分痛苦地說,‘我本來是東海之神手下的一位大臣,不幸讓雨水將我帶到此地,難以返回,我現在口乾舌燥,性命難保,你能不能行行好,到附近去搞一斗水來,救救我的命?’

“‘當然可以,不過,你必須等著,等我去到南方遊說吳國與越國的君主,讓他們迎西江之水來迎你,好嗎?’

“那鮒魚一聽,氣憤得面色發紫,說:‘我失去了我正常的生活,流離失所,我只求眼下有一斗之水能救活我的命,而你卻說出這種話來,真是遠水不解近渴。你還不如明天就到賣魚乾的市場去找我哩!’”

說完這個寓言,莊周也不等監河侯送客,便披上蓑衣,戴上竹笠,拿著空口袋與手杖,憤然離去。

出了監河侯府宅的大門,雨已經停了。太陽從烏雲中露出,明亮的日光刺得莊周頭暈目眩。半個月沒晴天了,人們似乎已經習慣了陰暗,而對明朗的陽光有些陌生了。

是的,人類就是這樣。自從遠古時代的淳樸之風喪失以來,人類就生活在漫漫長夜之中: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正直、善良的人反而成為人們嘲弄的物件。

何時才能讓光明之神重返大地?何時才能讓天下之人都沐浴在溫暖而明媚的陽光之下?人與人能夠坦誠相待,互相同情,互相理解,就象大海之中的魚一樣?

“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吻以溼,相濡以沫,不若相忘於江湖。”

莊周就這樣一邊走一邊想,不知不覺來到蒙澤邊上。雨後初晴,彩虹當空,烏雲盡退,水天一色。草木都被雨水洗刷一新,翠綠欲滴,蟲鳥啾鳴其間,靜謐中夾著歡快,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他站在湖邊,盡情地欣賞著大自然這美麗的景色,吸進一口涼涼甜甜的空氣,心曠神怡,心胸也頓然開闊。他的精神象藍天那樣深遠廣闊,象湖那樣明潔清靜,又象草木那樣生機勃勃。他與這美好的景色融為一體,忘記了自我,忘記了一切。他在大自然的懷抱中找到了自己的歸宿,就象嬰兒依偎在母親懷中那樣安逸,寧靜、幸福。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藺且出現在莊周身旁,輕輕地將魚竿遞給莊周,“先生,我們釣魚吧!”

莊周如夢初醒,從物我合一的美的境界中回到了現實。他記起來了,自己是出來借粟的,當時還下著雨。

默默地接過魚竿,莊周將魚鉤甩進了水裡,釣起了魚,藺且在一旁也不說話,其實,師徒二人都明白,但誰也不想捅破這層紙。

第二天,藺且來到莊周面前,“先生,看來我們必須另謀生計了,僅憑釣魚,也難以維持一家人的生活。”

莊周說:“依你之見,如何為好?”

藺且說:“我看湖邊長著很多葛草,很適合做屨(草鞋),到市場上去出售,一定不錯的。況且,這種生意投資小,輕為穩定。”

莊周笑著說:“我忘了你從前是做過生意的,關鍵時候還能派用場哩!就這麼定了吧!”

於是,莊周與藺且、兒子還有顏玉便通力合作,開始了采葛織屨的工作。藺且到湖邊去采葛,顏玉帶著兒子在家中編織,莊周到市場上擺地攤叫賣。賣屨雖然是樁小本生意,但收入用來維持四口之家的生活還是可以的。不多久,莊周的家庭便擺脫了貧困,終於可以保持溫飽了。當然,也還不能說富裕。賣屨所得,勉強夠買粟,家中從來沒有吃過豬肉與狗肉,更不用說牛肉了。

莊周每天都到蒙邑的市場上去賣屨。他坐在小販們中間,向來來往往的人們兜售草鞋,一點也不感覺到窘迫,反而覺得怡然自得。他寧可這麼自食其力,也不願與當政者同流合汙,象監河侯那樣榨取民脂民膏。

賣屨的,當然要經常看別人的腳。肥的、瘦的、大的、小的、長的、短的有的穿著革履而來,有的光著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