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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時的一點積蓄,早已用光。近幾年來,莊周全家的生活,主要靠莊周與藺且到湖邊釣些魚,到市場上出售,然後換上一些粟,勉強維持生計。莊周一家人已經有好幾年沒有換過衣服了。兒子的麻夾襖經常是破碎難綴,妻子的短襦早已失掉了原有的顏色。莊周的衣服就更是補釘摞補釘,本形早失。

最近十幾天,天公不作美,霪雨連綿,莊周與藺且無法出去釣魚,家裡僅有的一點粟也已經吃完。一家人三頓飯都是野菜湯。十五歲的兒子正在長身體的時候,餓得面黃肌瘦,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這天,實在沒有辦法推下去了,莊周便披了一件蓑衣,戴了一頂竹笠,準備出門去借粟。雨在嘩嘩地下著,路上到處是水,泥濘不堪。周圍的村莊與樹木都被水霧遮住了,顯得朦朧而迷離。

莊周一手提著空袋子,一手拉著一根柺杖蹣跚而行。陣陣寒風吹得他直打哆嗦。出門的時候,妻不同意:“到哪兒去借粟?還是再等一陣吧。”莊周為了讓她放心,裝作滿有把握地說:“隨便到誰家去,還借不上一點粟嗎?你就等著我拿粟下鍋吧。”

可是,現在他獨自在風雨之中踽踽而行,卻不知到誰家去借粟。梓慶家嗎?太遠了,如此大的雨,怎麼走到。蘇玉家嗎?肯定也是揭不開鍋了,要不然,他一定會給先生送些粟來。這些年來,蘇玉還是經常接濟莊周的。兄長家嗎?這些年雖然住在同一個村中,但是,早已同我這個看不上眼的弟弟斷絕來往了,現在貿然相求,恐怕也會吃閉門羹的。

誰謂天地寬?出門無所之。鼎鼎大名的學者莊周,此時卻飄搖於悽風苦雨之中。但是,莊周的心中,卻毫無怨天尤人之情,更沒有自責的意思。他心裡默默地念叨著:“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

這一切是誰造成的呢?不是自己,不是他人,而是冥冥中那不可抗拒的天命。命中既然已定,還何必去不平,事實已經如此,也沒有必要去傷心。

看著萬千雨絲如織而下,地上的水泡此起彼伏,再一看手中那空著的袋子,莊周的腦子裡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則寓言:

孔子在陳國與蔡國的邊界上,生活發生了危機。七天七夜沒有生火做飯了,孔子與眾弟子都餓得面如土色。但是,孔子左手拿著槁木作成的樂器,右手拿著槁枝敲擊它,唱著遠古時代遺留下來的歌曲,毫無躁色。

性急的子路聽得不耐煩了,便對孔子說:“當此之時,夫子的心情還如此愉快嗎?”

孔子說:“過來,我告訴你。在政治清明的時代,沒有一個人貧窮,這並不是哪一個人智謀過人;在政治黑暗的時代,天下沒有一個人幸福,這並不是哪一個人智謀不如人。這完全是時勢造成的。

“行於水中而不迴避蛟龍,是漁父的勇敢;行於陸地而不迴避兕虎,是獵人的勇敢;白刀相交,視死若生,是兵士的勇敢。而知道貧窮是由天命造成的,知道個人的幸福是時代決定的,面對大難而不恐懼,才是聖人之勇敢。”

子路聽完,心中的悲傷之情消失殆盡,他欣樂地和著孔子歌曲的節拍,舞之蹈之。沉浸在一片寧靜的幸福之中。

想完這個寓言,莊周自嘲道:“孔丘為了仁義禮智,尚且能臨難不懼,我莊周為了適性自由,又有何懼?”

雨不僅沒有停,反而下得更大了。家中的妻兒還等著粟下鍋,到哪兒去借呢?

莊周猛地想了監河侯。監河侯雖然是一個愚蠢的貪官,但是,莊周任漆園吏時,他們還經常來往。他也曾殷勤地表示過親近。退一步講,就憑當年莊周無償送給他的那些漆,也能換一袋粟吧。況且,監河侯也曾經說過,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就儘管開口。

於是,莊周踏著泥濘的道路,往監河侯的府上趕來,上了年歲的莊周已經不象年輕時候那麼靈便了,況且水多路滑,在跨過一個小水溝時,摔了一跤。

當他氣喘吁吁地來到監河侯府第的大門口時,已經精疲力竭了。他竟然忘記了自己是來借粟的,他唯一的願望就是坐在大門口的廊下休息一下。

可是,莊周的屁股剛剛落地,守門人便過來了,惡狠狠地說:“滾開,窮要飯的!”莊周望了那看門狗似的守門人一眼,平靜地說:“請你們老爺出來,就說故漆園吏莊周求見。”

勢利的守門人一聽“漆園吏”三字,覺得此人有些來頭,急忙到裡面通報去了。

監河侯正在吃午飯。他比以前更胖了,滿臉的肉,將一雙小眼睛都埋在裡面了。他剛剛在嘴裡塞了一塊肥豬肉,費勁地咬著,油順著他的兩個嘴角往下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