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象
彼此勢不兩立,其實都是一樣的見解。”
“你應該滿意了吧?”
“幹嗎不滿意?因為他們的團結要拿我作犧牲品嗎?得了罷!我是相當強的人,
並且經歷一下這個掀動我們的浪潮,看到這些魔鬼在心中覺醒,也很有意思。”
“我可是怕極了,〃奧裡維說。〃我寧願我的民族永遠孤獨下去,不希望它以這種代
價來團結。”
他們不出聲了;兩人都不敢提到使他們心慌的問題。終於奧裡維鼓足勇氣,嗄著嗓
子問:“老實告訴我,克利斯朵夫,你已經預備走了,是不是?”
“是的,〃克利斯朵夫回答。
奧裡維早已料到這句話,但聽了心裡仍不免為之一震:
“克利斯朵夫,你竟會”
克利斯朵夫把手按了按腦門:“別談這個了,我不願意再想了。”
奧裡維很痛苦的又提了一句:“你預備跟我們作戰嗎?”
“我不知道,我沒想過這問題。”
“可是你心裡已經決定了,是不是?”
“是的,〃克利斯朵夫回答。
“對我作戰嗎?”
“對你?永遠不會的!你是我的。我不論到哪兒,你總跟我在一起。”
“那末是對我的國家了?”
“為了我的國家。”
“這真是可怕,〃奧裡維說。〃我也愛我的國家,象你一樣。我愛我親愛的法蘭西;
可是我能為了它而殺害我的靈魂,欺騙我的良心嗎?那等於欺騙法蘭西。我怎麼能沒有
仇恨而恨,怎麼能扮演那種仇恨的喜劇而不犯說謊的罪?自由思想的人第一個原則是要
瞭解,要愛;現代的國家把它的鐵律去約束自由思想的人簡直是罪大惡極,它會因之自
取滅亡的。要做皇帝就做皇帝,可不能自以為上帝!他要取我們的金錢性命,好吧,拿
去就是。他可沒有權利支配我們的靈魂,他不能拿血來濺汙它們。我們到世界上來是為
傳播光明而非熄滅光明的。各有各的責任!倘若皇帝要戰爭,那末讓他用自己的軍隊去
戰爭,用從前那種以打仗為職業的軍隊去戰爭!我不會那麼蠢,對著暴力呻吟。可是我
不屬於暴力的隊伍而屬於思想的隊伍;我跟我千千萬萬的同胞代表著法蘭西。皇帝要徵
服全世界,由他去征服吧!我們是要征服真理。”
“要征服,〃克利斯朵夫說,〃就得戰勝,就得生活。真理不是由腦子分泌出來的硬
性的教條,象巖洞的壁上分泌出來的鐘乳石那樣。真理是生活。你不應當在你的腦子裡
去找,而要在別人的心裡去找。跟他們團結起來罷。你們愛怎麼想都可以,但每天得洗
一個人間的浴。應當體驗別人的生活而忍受自己的命運,愛自己的命運。”
“我們的命運是保持我們的本來面目。思想或是不思想,都不由我們作主,即使因
之而冒什麼危險也沒辦法。我們到了文明的現階段,再也不能望後退了。”
“不錯,你們到了高峰的邊緣上,到了一個民族只想望下跳的地方。宗教與本能在
你們身上都沒有力量了。你們只剩著智慧。危險啊!死神來了。”
“所有的民族都要到這個地步的:不過是幾個世紀的上下而已。”
“丟開你的世紀罷!整個的生命是日子的問題。真要那般該死的夢想家才會把自己
放在虛無縹渺間,而不去抓住眼前飛逝的光陰。”
“你要怎麼辦呢?火焰就在燒著火把。可憐的克利斯朵夫,一個人不能在現在與過
去同時常住的。”
“應當在現在常住。”
“過去有些偉大的成就是不容易的。”
“要現在還有活著的並且是偉大的人能夠賞識的時候,過去的偉大才成其為偉大。”
“與其成為今日這些醉生夢死的民族,你豈不願意成為已經死了的希臘人?”
“我更願意成為活的克利斯朵夫。”
奧裡維不討論下去了。並非他沒有許多話可以回答,但他不感興趣。剛才辯論的時
候,他從頭至尾只想著克利斯朵夫。他嘆了口氣,說:“你的愛我不及我的愛你。”
克利斯朵夫溫柔的握著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