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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部分

們祖先的神聖的土地。哈密爾頓一聽到國旗二字就會下淚。而大家都是真誠的,都是害

了傳染病。安特萊?哀斯白閒和他提倡工團主義的朋友們,跟別人一樣,——並且更甚,

為了形勢所迫,為了不得不採取一個他們痛恨的主張,便抱著一肚皮陰沉的、悲觀的怒

意打定了主意,那種心緒就逼著他們替殘殺做了瘋狂的工具。電機工人奧貝,因為後天

的人道主義與先天的排外主義在胸中交戰得難解難分,差點兒發神經病。他失眠了好幾

夜,終於找到了一個解決一切的方式:認為法國便是全人類的化身。從此他不再跟克利

斯朵夫談話。差不多屋子裡所有的人對他都閉門不納了。連那麼和氣的亞諾夫婦也不再

邀請他。他們繼續弄著音樂,沉浸在藝術裡,想忘掉那件大眾關切的事。但他們時時刻

刻要想到。他們之中每個人單獨遇見克利斯朵夫的時候,仍舊很親熱的跟他握手,可是

急匆匆的,躲躲閃閃的。倘使在同一天上克利斯朵夫又碰到他們而逢著他們夫婦倆在一

塊兒,他們就很窘的行個禮,連停也不停下來。反之,多少年來不交談的人倒反突然接

近了。有天晚上,奧裡維做手勢教克利斯朵夫走近視窗,要他看哀斯白閒一家和夏勃朗

少校在下面園子裡談天。

克利斯朵夫對於大家思想上這種突然之間的變化並不驚奇。他自己的問題也儘夠操

心了。他心中騷亂惶惑,簡直無法控制。比他更有理由騷動的奧裡維卻比他鎮靜。他似

乎是唯一不受轉染的人。儘管一邊等著將臨未臨的戰爭,一邊怕意料中的國內的分裂,

他卻知道遲早必須一戰的兩個敵對的信仰都是偉大的,也知道法國的使命是要做人類進

步的實驗場,而新思想的長成就得靠法國用熱血來灌溉。但他自己不願意捲入漩渦。對

於人類的殘殺,他很想引一句安提戈涅的名言:“我是為了愛而生的,不是為了恨而生

的。〃——對啦,①為了愛,也為了瞭解,那是愛的另外一種形式。他對克利斯朵夫的溫

情足以使他明白自己的責任。在這個千千萬萬的生靈準備互相仇恨的時間,他覺得,為

了他和克利斯朵夫這樣兩顆靈魂的責任與幸福,應當在大風暴中保持他們的友愛和理性。

他記起歌德拒絕參加德國一八一三年代的仇法運動。

①安提戈涅為希臘神話中俄狄普斯的女兒,一家均遭厄運。引語見希臘悲劇家索福克勒斯的悲劇。

這種種,克利斯朵夫全感覺到,可是沒法安靜。在某種方式之下拋棄了德國而不能

回去的他,雖然象老朋友蘇茲一樣,浸淫著十八世紀那些偉大的德國人的歐羅巴思想,

厭惡新德意志的軍國精神和經商主義,他心中卻掀起了一股巨大的熱情,不知道會把他

拖到哪兒去。他並不把這個情形告訴奧裡維,只整天皇皇然等著訊息,偷偷的整著東西,

收拾行李。他不再用理性思索了。他抑制不住了。奧裡維很不放心的注意著,猜到他內

心的鬥爭而不敢動問。他們覺得需要比平時更接近,事實上也比什麼時候都更相愛;但

他們怕談話,唯恐發現思想上有什麼不同而使他們分離。四目相對的時候,他們往往有

一種不安的溫柔的情緒,好似到了永別的前夜。兩人都不勝苦悶的守著緘默。

可是,在天井對面那座正在建造的房屋頂上,在這些悲慘的日子裡,工人們冒著狂

風驟雨,正敲著最後幾下的錘子;而克利斯朵夫的朋友,那個多嘴的蓋屋工人,遠遠的

笑著對他嚷道:“瞧,我的屋子完工了!”

幸而陣雨過了,來得快也去得快。宮廷中半官式的文告象晴雨表似的報告天氣轉好。

輿論界叫囂的狗重新回到窠裡。幾小時之內,人心都鬆了下來。那是一個夏天的晚上。

克利斯朵夫氣吁吁的跑來把好訊息告訴奧裡維。他們好不痛快的呼了幾口氣。奧裡維望

著他,微微笑著,有點兒悵惘,還不敢把老掛在心上的問題提出來。他只說:

“哦,那些老是鬧意見的人,你不是看到他們團結了嗎?”

“我看見了,〃克利斯朵夫笑嘻嘻的回答。〃你們真會開玩笑!你們吵吵嚷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