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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部分

者可毫不放鬆,又溫和又固執的解釋自己的學說;至於他其餘的事,克利斯朵夫一點

都沒法知道。所以在樓梯上碰見他的時候,他只注意那老跟著他的女孩子:她長著淡黃

頭髮,黃眼睛,蒼白的臉,血色很不好,側影很難看,身體很嬌,病容滿面,沒有多大

表情。他跟大家一樣以為她是華德萊的女兒,其實是個孤兒,父母都是工人階級;華德

萊在她四五歲時父母染疫雙亡之後把她抱養過來的。他對一般貧苦的兒童喜愛到極點,

那簡直是他的一種神秘的溫情,象梵桑?特?保爾①的一樣。因為不信任一切官辦的慈

善機關,也明白一般慈善團體的內容,所以他的救濟事業是獨自做的,瞞著別人,覺得

另有一種愉快。他學了醫,預備幫助人家。有一天他進到街坊上一個工人家裡,看見有

人病著,便給他們醫治;他原來有些醫藥常識,此後更設法補充。看到兒童受苦在他是

最受不了的。等到他替這些可憐的小生命解除了疾苦,瘦削的臉上重新浮起蒼白的笑容,

他才愉快極了,心都化開了。這是他塵世的天堂,而平時受他照顧的人給他的麻煩,他

也忘了;因為他們難得感激他。門房的女人看到多少骯髒的腳踏上樓梯,常常氣惱之極,

說些尖刻的抱怨的話。房東對於這些窮苦工人——在他眼中就等於無政府黨——的進進

出出很不放心,對華德萊嘖有煩言。他想搬家,又捨不得:他有些小地方很古怪,脾氣

又溫和又固執,竟不把人家的話放在心上。

①梵桑?特?保爾為十七世紀時聖者,以救濟孤兒著稱於史。

克利斯朵夫因為喜歡那女孩子,才得到華德萊一點信任。對孩子的愛是他們兩人的

共同點。克利斯朵夫每次遇到那小姑娘,心裡總不舒服,覺得她的相貌跟薩皮納的小女

兒有些相象。薩皮納不但是他初戀的物件,她那個曇花一現的影子,那種幽靜的風度,

至今還藏在他心裡。所以他很關切這個從來不跑不跳,臉色慘白的女孩子:她不大有聲

音,也沒有年齡相仿的小朋友,老是孤零零的,靜悄悄的,玩些沒有動作沒有聲響的遊

戲,拿著個玩具的娃娃或一塊木頭之類,嘴唇輕輕的動著,自己編些故事。她對人又親

熱又冷淡,有點兒生分的和捉摸不定的神氣;但她的義父並沒覺察,只知道一味的愛她。

其實這種生分的和捉摸不定的神氣,便是在我們親生的兒女身上也不免。克利斯朵夫想

把工程師的兩個女孩子介紹給她。但哀斯白閒與華德萊雙方都客客氣氣的,堅決的,謝

絕了。這些傢伙似乎非活埋自己,各自關在籠裡不可。充其量,他們只能勉強相助;但

各人心中還怕人家疑心是他自己要人幫忙;並且雙方的自尊心和困難的境況都不相上下,

所以誰也不願意先有表示。

三樓上的大公寓差不多永遠空著。房東把它留作自用,可是從來不住的。他以前是

個商人,等到財產掙到了預定的數目,就把業務結束了。一年大部分的時間,他都不在

巴黎;冬天在東南海濱的一個旅館裡避冬,夏天在諾曼底一個海水浴場上避暑,靠利息

過日子,不花什麼大錢,光看著別人的奢華也就滿足了自己的慾望,同時也象那些奢華

的人一樣過著空虛無益的生活。

貼鄰那個較小的公寓是租給沒有孩子的亞諾夫婦的。丈夫年紀在四十至四十五歲之

間,當著中學教員,整天忙著上課,溫課,抄寫,騰不出時間來寫他的博士論文,終於

放棄①了。比他年輕十歲的妻子,人很和氣,極度的怕羞。兩人都很聰明,博學,夫妻

感情很好;可是他們一個熟人都沒有,從來不出去走走:丈夫是為的太忙,妻子是為的

太閒。但她是個賢德的女人,竭力壓著愁悶,儘量找事做,不是看書,就是替丈夫預備

筆記,謄清筆記,補衣服,做自己的衣服帽子。她很想不時去看看戲;可是亞諾沒有興

趣:晚上他太累了。於是她也就算了。

①法國制度,大學畢業生欲得博士學位,儘可於就業後幾年中提出。

他們倆最大的樂趣是音樂。那是他們極喜歡的。他不會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