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走路人都停下來聽。曼海姆趕緊關起窗子。那女客嚇壞了,
想溜,可是克利斯朵夫把房門堵住了。華特霍斯臉色發了青,連氣都透不過來;曼海姆
涎皮賴臉的笑著,兩人嘟嘟囔囔的想跟他爭。克利斯朵夫可絕對不讓他們開口,把所能
想象到的最不中聽的話對他們說盡了,直到無可再罵,連起都塞住了才走掉。而華特霍
斯和曼海姆等他走了才能說出話來。曼海姆馬上又活潑了:他捱了罵不過象鴨子淋了陣
雨。可是華特霍斯憤怒到極點,他尊嚴受了傷害;而且當著別人受辱,他尤豈不能原諒。
同事們也跟著附和他。社裡所有的同人中唯有曼海姆不恨克利斯朵夫:他拿他耍弄夠了,
覺得聽幾句粗話不能算划不來。那是怪有趣的玩藝兒,假使這種事臨到他,他自己就會
先笑的。所以他準備跟克利斯朵夫照常來往,好象根本沒那回事。克利斯朵夫可記在心
上,不管對方怎樣來遷就他,始終拒絕。曼海姆也無所謂:克利斯朵夫是個玩具,已經
給他稱心如意的玩夠了;他又在進攻另一個傀儡了。從此他們斷絕了關係。但曼海姆在
人家提到克利斯朵夫的時候依舊說他們是好朋友。也許他的確這樣想。
吵架以後兩天,《伊芙琴尼亞》公演了。結果是完全失敗。華特霍斯的雜誌把劇本
恭維了一陣,對音樂隻字不提。別的刊物可快活極了。大家鬨笑,喝倒彩。戲演了三場
就停了,眾人的笑罵可並不跟著停止:能有個機會說克利斯朵夫壞話真是太高興了!連
續好幾個星期,《伊芙琴尼亞》成為挖苦的資料。大家知道克利斯朵夫再沒自衛的武器,
就儘量利用機會,唯一的顧忌是他在宮廷裡的地位。雖然他跟那位屢次責備他而他置之
不理的大公爵很冷淡,他仍不時在爵府裡走動,所以群眾認為他還得到官方的支援,—
—有名無實的支援。——而他還要把這最後一個靠山親自毀掉。
他受了批評。它不但針對他的作品,還牽涉他那個新的藝術形式,那是人家不願意
瞭解的,可是要把它歪曲而使它顯得可笑倒很容易。對於這種惡意的批評,最好是置之
不理,繼續創作:但克利斯朵夫還沒有這點兒聰明。幾個月以來,他養成了壞習慣,對
一切不公平的攻擊都要還手。他寫了一篇把敵人們醜詆一頓的文章,送給兩家正統派的
報館,都被退回了,雖然退稿的話說得很婉轉,仍帶著譏諷的意味,克利斯朵夫固執起
來,非想法登出來不可。他忽然記起城裡有一份社會黨的報紙曾經想拉攏他。他認識其
中的一位編輯,有時和他討論過問題的。克利斯朵夫很高興能找到一個人,敢毫無忌諱
的談到當局,軍隊,和一切壓迫人的古老的偏見。可是談話的題目也至此為止,因為那
社會主義者說來說去脫不了馬克思,而克利斯朵夫對他就沒有興趣。他覺得那個思想自
由的人物,除了一套他不大喜歡的唯物主義以外,還有刻板的教條,思想方面的專制,
暗中崇拜武力,簡直是另一極端的軍國主義;總之他的論調和克利斯朵夫在德國每天聽
到的並沒多大分別。
雖然如此,他被所有的編輯封鎖之後,他所想到的還是這位朋友和他的報紙。他很
知道他的舉動會駭人聽聞:那份報紙素來很激烈,專門罵人,大家都認為要不得的;但
克利斯朵夫從來不看它的內容,所以只想到那些大膽的思想(那是他不怕的),而沒想
到它所用的卑鄙的口吻(那是他看了也要厭惡的)。並且別的報紙暗中聯合起來打擊他,
使他恨無可洩,所以即使他知道報紙的內容,也不見得會顧慮。他要教人知道要擺脫他
沒這麼容易。——於是他把那篇文章送到社會黨報紙的編輯部,大受歡迎。第二天,文
章就給登出來了,編者還加上一段按語,大吹大擂的說他們已經約定天才青年,素來對
工人階級的鬥爭極表同情的克拉夫脫同志長期執筆。
克利斯朵夫既沒看到自己的文章,也沒看到編者的按語,那天是星期日,天沒亮他
就出發往鄉下散步去了。他興致很好,看著太陽出來,又笑又叫,手舞足蹈。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