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過的,〃克利斯朵夫天真的說,〃可是我誤會了,把作品瞭解錯了。”
“可惜你沒有把你所瞭解的自己寫下來。”
“唉!我要能自己寫才好呢!〃克利斯朵夫說。
詩人品惱之下,為了報復,也批評他的音樂了。他埋怨它繁重,使人聽不到詩句。
詩人固然不瞭解音樂家,音樂家也固然不瞭解詩人,演員們卻是對他們倆都不瞭解,
而且也不想了解。他們只在唱辭中找些零星的句子來賣弄自己的特長。他們絕對不想把
朗誦去適應作品的情調和節奏:他們和音樂分道揚鑣,各自為政,彷彿他們永遠沒把音
唱準似的。克利斯朵夫氣得咬牙切齒,拚命把一個一個的音符念給他們聽:可是他叫他
的,他們唱他們的,根本不懂他的意思。
要不是為了已經排演到相當程度,怕取消了會引起訴訟,克利斯朵夫早就放棄這個
戲了。曼海姆聽到他灰心的話,滿不在乎的說:
“怎麼啦?事情很順當啊。你們彼此不瞭解嗎?嘔!那有什麼關係?除了作家本人,
誰又懂得一件作品?作家自己能懂,已經算了不起了!”
克利斯朵夫為了詩的荒謬非常擔心,說是會連累他的音樂的。曼海姆當然知道那些
詩不近人情,埃爾摩德也是個無聊傢伙;可是他覺得無所謂:埃爾摩德請客的時候飯菜
挺好,又有一個美麗的太太:批評界對他還能要求什麼呢?——克利斯朵夫聳聳肩,說
他沒有功夫聽這種輕薄話。
“哪裡是輕薄話!〃曼海姆笑著說。〃他們都是些老實人!完全不知道人生中什麼是
重要的。”
他勸克利斯朵夫別為埃爾摩德的事那麼操心,得想到自己的事。他鼓勵他做些宣傳
工作。克利斯朵夫不勝憤慨的拒絕了。一個新聞記者來問到他的身世,他憋著氣回答:
“跟你有什麼相干!”
又有人代表一個雜誌來向他討照相,他直跳起來,說謝謝老天,他沒有做德皇,用
不著把照片擺在街上給路人瞧。要他跟當地最有勢力的沙龍有所聯絡簡直不可能。他不
接受人家的邀請;便是不得不接受了,臨時又忘了去,或是心緒惡劣的去,好象存心跟
大家慪氣。
而最糟的是,上演的前兩天,他和雜誌方面的人也鬧翻了。
不可避免的事終於發生了。曼海姆繼續篡改克利斯朵夫的文字,把批評的段落毫無
顧忌的整行整行的刪掉,寫上恭維的話。
有一天,克利斯朵夫在某個沙龍里遇見一個演奏家,——一個被他痛罵過的小白臉
式的鋼琴家,嘻開著雪白的牙齒向他道謝。他厲聲回答說用不著謝。那鋼琴家依舊絮絮
叨叨的表示感激。克利斯朵夫直截了當的打斷了他的話,說要是他滿意他的批評,那是
他的事,可是寫的人決不是想使他滿意的;說罷他轉過身子不理了。演奏家以為他好人
歹脾氣,便笑著走開了。克利斯朵夫可記豈不久以前收到另一個被他痛罵的人的謝啟,
突然起了疑心,便出去到報亭裡買了份最近期的雜誌,找出他那篇的文字讀了一遍
當時他竟以為自己瘋了。過了一會,他恍然大悟,便氣得什麼似的奔到社裡去。
華特霍斯與曼海姆正在那兒跟一個相熟的女演員談天。他們用不著問克利斯朵夫的
來意。他把雜誌望桌上一摔,連喘口氣都等不及,就聲勢洶洶的對他們破口大罵,又是
叫又是嚷,說他們是壞蛋,是無賴,是騙子,抓著一張椅子使勁望地板上亂搗。曼海姆
還想嘻嘻哈哈:克利斯朵夫要飛起腳來踢他的屁股。曼海姆逃在桌子後面捧腹大笑。華
特霍斯可是對他一臉瞧不起的樣子,拿出尊嚴沉著的氣派,竭力在喧鬧聲中表示不答應
人家對他用這種口氣,教克利斯朵夫等他的訊息;一邊把名片遞給他。克利斯朵夫拿來
扔在他臉上,①叫道:
①西俗:兩人吵架時一造把名片遞給對造是表示願意決鬥。
“擺什麼臭架子!用不著你的名片,我早知道你是什麼東西了你是個流氓,
騙子!你想我會跟你決鬥嗎?哼,你只配給人家揍一頓!”
他的聲音直鬧到街上